人和小區是新建成的一處小區,面積雖然不大,但在紅墻碧瓦與蓊郁綠樹的掩映下,愈發使之顯得高端雅致,卓爾不群。
小區里的住戶形形色色,有白領、有公務員、有新婚燕爾的小兩口,也有低調的官員、高調的富賈,不一而足。不過,盡管住戶們身份不同,舉止不同,好惡不同,卻有一樣是相同的,那就是彼此的漠視,即便是相向而行,也多視而不見。
就這樣,日子在住戶們擦肩而過的縫隙中一天天地溜走,藍天白云依舊嫵媚,小鳥依舊在樹間啁啾,大家對這種相處的方式似乎早就習以為常,并沒有感到有什么不妥。
直到有一天,一位老書法家搬進了小區之后,住戶們才第一次開始去關注小區的其他住戶,而且大家的關注對象又是驚人的一致,就是那名老書法家。
因為,他實在是太有名了,簡直就是婦孺皆知,甚至他的書法作品還被作為國禮送給外國政要,所以,出于名人效應,大家自然會多留意這樣一位顯赫的鄰居,這也不足為奇。
小區物業經理知道書法家搬進了小區,加之總看到有領導乘車來拜訪老書法家,自然是要誠惶誠恐地到老書法家里去噓寒問暖,名曰征求對物業服務的意見。
老書法家微微一笑:“我看小區入口處有一石灰巖的巨石,表面打磨光滑,好像是想寫字用吧?”
物業經理一陣苦笑:“那塊石頭本來是想請本市一書法名家寫上人和小區四個字的,怎奈要價過高,我們又不想用電腦刻幾個字瞎糊弄,就那么閑置了。”
“哦,”老書法家略一沉吟,“我倒愿意一試,不知你們肯割愛嗎?”
“啊?”物業經理激動得臉色脹紅,語無倫次地囁嚅道:“您說得是真的嗎,我們、我們可出不起那么多的潤筆費啊。”
“我是小區的住戶,哪有收錢的道理啊。”老書法家呵呵大笑起來。
第二天上午,驕陽似火,老書法家扛著一桿足有一米多長、重有四五斤的大毛筆,身后,物業經理帶領幾個小伙子抬著一甕墨汁。
老書法家的舉動引起了其他住戶的注意,紛紛湊過來看熱鬧,不一會兒,就連電視臺、報社的記者們都趕來抓拍這難遇的新聞。
在眾人的期盼下,老書法家將手里的如椽大筆飽蘸墨汁,而后如使槍舞棒一般,在光滑的石灰巖上寫下了遒勁有力的三個大字:和小區。
寫罷,老書法家扛起筆,轉身便走。
有人眼尖,見老書法家少寫了一個人字,便喊道:“您落了一個人字沒寫啊。”
老書法家頭也沒回:“那個人字很大,我一個人怎么能支撐起來啊?”
眾人不解其意,搖頭散去,物業經理則是一臉苦相:“天吶,這擺明了是逼著讓我出高價買那個人字啊……”
第二天,臨近住戶們中午下班時分,老書法家又出現在石灰巖的石頭前面,用細筆勾勒出了一個空心的人字輪廓,然后,在石頭前放下幾只普通毛筆、一盞墨,一言不發地走了。
眾人聚攏過來,看著眼前的毛筆和墨汁,不知道老書法家打得什么禪機。
這時,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掙脫媽媽的手,跑過去,拿起筆,在那個空心的“人”字輪廓里涂鴉起來,樂不可支。
看著在空心的“人”字里寫下歪歪扭扭的人字的小女孩,眾人似有所悟,看向彼此的眼神也第一次有了一絲慚意。
隨后,圍觀的住戶們開始拿起筆往那個空心的“人”字輪廓里寫上人字,并很快就將那個“人”字填得墨色飽滿,“人和小區”四個大字筆走游龍,呼之欲出。
老書法家站在窗前,看著那些開始相互交談起來的住戶們,欣慰地撫掌大笑不已。是啊,一個大大的人字,本來就是由許許多多個小人物組成的嘛,而這些住戶,看來是終于領悟到了這個道理,難怪老書法家會笑得這么開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