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曾凡一身材嬌小,一頭長及腰部的長發,你絕對想不到,她是國家重大科學研究計劃項目首席科學家,也是第六屆中國青年女科學家獎的獲得者,更令人詫異的是曾凡一的藝術細胞:習鋼琴,登臺演出,曾經簽約唱片公司,走上音樂家之路。也許正如她自己所言,“科學需要客觀的邏輯思維,而藝術則是主觀的形象思維”,她將兩者完美地融合和統一,搭起一座屬于自己的夢之橋。
在科學的講臺上,曾凡一可以嚴謹、穩重、思路清晰、侃侃而談;在舞臺上,她光彩奪目、熱情奔放,用歌聲描繪人生的喜怒哀樂。這位“跨界才女”的人生豐富多彩,將科學和藝術相輔相成,永遠走在追求完美的路上。
科學的種子在發芽
曾凡一出身子書香世家、科學之家。父親曾溢滔是中國工程院首批院士,長期從事遺傳性疾病的防治研究。母親黃淑幀是上海交通大學兒童醫院的終身教授。曾凡一從小就跟隨父母在實驗室里成長,年僅10歲就穿著白大褂像小大人一樣擺弄實驗室的瓶瓶罐罐。對她來說,這個世界正如愛麗絲的仙境一般,有著太多神奇的地方。父母做實驗,她也在其中探索一些屬于自己的“科學發現”。
木匠的孩子生來會釘釘子,在實驗室里長大的曾凡一在玩樂的過程里無形中激發了對科學的濃厚興趣。有一次加錯了樣品,曾凡一覺得自己闖了禍,沒想到父母非但沒有批評,反而表揚了她,因為從她的“失誤”中,他們發現了一個新的實驗方法。這讓她高興萬分,“原來,很多科學的新發現會從偶然的事件中浮現出來。要做一個好的科學家一定要善于分析問題,關注每個細節,從而找出最好的方案。”
跟著父母的曾凡一十幾歲時就體會到,科學并不是幼年時在實驗室里的瓶瓶罐罐,而是需要深入地實踐才能得出嚴謹的真知。當時曾溢滔、黃淑幀夫婦的實驗室參加了世界上最大規模的血紅蛋白病普查工作,曾凡一跟隨父母一起上山下鄉,采集樣品,即使滿身蚊子包,喝的水要以“口”來計算,也沒有人會特意照顧從上海來的嬌小姐,她反而要在關鍵的時候充當父母的小幫手。第一戰線的不眠不休和艱苦的工作環境都給她上了寶貴的一課。“科學可以解除病人的疾苦,很多疾病來自于遺傳,假如攻克了遺傳難點,就可以拯救很多人。”曾凡一心里有一個“想要弄明白”的種子慢慢地在發芽。
1988年,曾凡一飛往美國,在加州大學主修生物專業。4年的大學課程,3年她就修習完畢。隨后考取了賓夕法尼亞大學,成為6000名報名者中最終入選的6名醫學和理學雙博士生之一,獲得全額獎學金,同時她也是賓夕法尼亞大學攻讀該學位的第一位來自中國大陸的留學生。在美國的時候,曾凡一在實驗室一待就是幾天,工作到半夜,累了就地躺兩三個小時……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在國際著名雜志上發表了系列學術論文,畢業后毅然回到上海,一心報效祖國。
2009年國際頂級學術期刊《自然》報道了一只名叫“小小”的小老鼠誕生的科學論文,這是曾凡一和中科院動物所周琪研究員領導的團隊共同完成的。這只可愛的小老鼠是世界上首次成功地用誘導性多能干細胞“制造”出的具有繁殖能力的小鼠,是遺傳學歷史上突破性的飛躍,被美國的《時代》周刊評為年度世界醫學十大突破之一。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長江后浪必須推倒前浪,否則就是后輩的失敗。這種傳統的思維方式反而讓曾凡一坦然,她的研究和父母一脈相承,面對優秀的父母,從小心中就有一種“挫敗感”:“無論怎么做,都趕不上他們,這反倒讓我釋然了,干脆認真做好自己,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好就行。”這種挫敗感,使她一路走來,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都能堅強面對。
科學絕對不僅是腦力勞動,更是腦力和體力的相拼,有時候靠一往無前的勇氣并不能達到,科學有時候就如尋覓桃花源一樣需要偶然和機遇。“工作累了,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的時候,就唱唱歌,吹一曲薩克斯;夜里靈感來了,就作曲。這既是一種休息,也是練習音樂技藝的好辦法。”曾凡一將音樂視作科學的靈感來源,這樣她才會更加投入其中。
音樂和科學都是一生不能放棄的愛
曾凡一的另一面活躍著藝術家的細胞。4歲半開始學習鋼琴,5歲登臺演出,20幾歲開個人演唱會,出版個人專輯。上海舉辦首屆外國流行歌曲大賽,一位好友極力勸說曾凡一報名參賽。本來報的是二重唱,但母親鼓勵她參加獨唱比賽,結果出乎意料地得了獨唱第一名,從此成為上海青年宮學生藝術團的獨唱演員。她把音樂當做上課以外最熱衷的愛好,卻沒想這一生和音樂結下了不解之緣。
她曾多次面臨人生巨大的誘惑和轉變。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她的面前擺著一份著名唱片公司的合同,假如點頭,從此就會走進造星工廠,出唱片。成為明星,在舞臺上展示自己絢爛的一面,將愛好與事業融合在一起。面對如此兩難的抉擇,父母將這個決定交給了曾凡一自己。
最終她第一次決定對音樂Sayno。
“我需要去念書。那時候我覺得和音樂相比,我目前只能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完成對科學的夢想,留學美國,成為未來的科學之星。”她的目標明確而堅定。但是她內心對于音樂的熱愛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只是將它珍藏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里,等待有一天蓄勢萌發。
1993年,正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攻讀博士學位的曾凡一又作出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要休學兩年到北京做音樂。當她提出這個要求時,父母詫異了。已經獲得全額獎學金的曾凡一放著大好前途不走,卻一定要走坎坷的小徑?她的未來會不會是一個半途而廢的科學家,或者是一個半吊子的音樂人?曾凡一默默不語,沒有奮力的爭吵,也沒有任性的哀求,她用當時最新潮的電子合成器連著10天創作出十幾首不同風格的交響樂曲,第八天感動了母親,第十天打動了父親,父親說,這可能就是曾凡一一生中的閃光點。
她終于得到父母的支持,給予兩年的時間去嘗試。曾凡一只身前往上海、北京、廣州等地,開始她的音樂之旅。在北京,她的原創《紅帆》拍成了MTV獲得CCTV音樂大獎,還發行了個人演唱專輯。
1995年父親去北京參加兩院院士會議,看到女兒在音樂上的出色成績也犯了難。會議間隙,17位院士為了曾凡一的事業生涯抉擇問題進行了認真的討論,其中16位支持曾凡一走專業音樂道路,因為不希望她浪費了難得的“絕對音高”。僅有一位持反對意見,但在聽了她兩句清唱之后卻又馬上改變了態度,支持她的音樂之路。
音樂讓科學之路更開闊
兩年后,曾凡一卻又暫時告別了對于音樂的熱愛,重新飛往美國完成自己的學業,用母親黃淑幀的話來說,她回到了科學的懷抱,因為她生來就應該是一個科學人。但是這段音樂生涯卻為她留下了永恒的軌跡和難以忘懷的幸福時光。
兩年休學之后,曾凡一回到美國,簽約了美國某大唱片公司的同時,“最終選擇了完成學業”。“因為權衡之后,我發現我需要改變自己的直線思維,并不是要做一件事就只能是這件事,兩件事是可以齊頭并進的,沒有必要舍棄一方。”在藝術與科學的天平上,曾凡一的理解是:科學和藝術不可分割。科學始于想象力完成于邏輯推理,而藝術始于邏輯完成于想像力,科學讓藝術從夢想變成現實。
曾凡一并沒有因為休學覺得可惜。“這使我更好地融入了社會,我學會了如何更好地與人溝通和交流……現在的年輕人,包括我的學生,都是比較直線的思維,認為讀書就是一直讀讀讀,讀下去,思路不夠開闊。”
到現在,曾凡一先后在中國和美國舉辦了多場個人演唱會,而最新的個人音樂會也在籌劃中。曾凡一拍攝過8部音樂電視,在拍《當我們老了以后》時,父母還親自上陣為女兒當配角。
“更喜歡哪個自己?”這是曾凡一常被問到的問題。“其實我只有一個自己。別人看到的兩個不同的曾凡一,其實就像用幾個不同角度去看問題罷了。科學和藝術是不可分割的,藝術使科學插上了想像的翅膀,而科學讓藝術從夢想變為現實。”同時做這兩方面的事,對曾凡一來講是很幸運的。“這兩種不同的思維,使得我在科學上思維和別人不太一樣,或者說它給了我很大的創造力。”
音樂讓她每一天都擁有快樂的心境,而心境快樂了則一切都不是問題。“永遠在學習”和“必須去嘗試”正是她從父母那里學到的最珍貴的品格,這樣才造就了她,使得她在科學與藝術的天空中能夠自由翱翔。正如很多人所言:“中國需要這樣的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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