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總的廣告策劃公司來了位高級企劃師——曉雪,這位二十出頭的美女不但專業水準高,而且熱情、健談,來公司短短幾天,就和大家挺熟絡了。可過了沒多久,曉雪卻發現一些原來對自己挺熱情的人,突然變得不咋愛說話了。曉雪開始擔心是不是得罪了誰,可是大家除了話比較少之外,對自己的態度倒也挺客氣的,工作上從來沒有難為自己。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曉雪參與企劃的幾個新廣告比較受歡迎,給公司小賺了幾筆,為此得到了吳總的表揚,還加了次薪。美中不足的是,曉雪親自接待的好幾個大客戶,沒一份談成的,曉雪感到很遺憾,決心盡快拿下一項大的業務,榮耀一下。
這天午休過后,公司就來了大客戶,當地某知名藥品生產企業的劉總,帶著貼身助理小劉,來談他們藥廠新產品的廣告策劃,吳總就安排曉雪來接這個活,信心十足的曉雪把兩位客戶請到接待室,談起了業務。
曉雪的知識面非常廣,就職以來,無論同事間交流還是和客戶洽談,總是對答如流,往往對方剛提一件事、一個名人,還沒等說出下文,她就能接二連三抖出一大堆典故,和自己的獨特看法。這次也不例外,劉總介紹過這次做廣告的產品之后,正要談一些細節要求,才剛提個頭兒,曉雪就立馬接過話來,滔滔不絕地說起來了,面對她淵博的知識和流利的口才,劉總和小劉基本插不上什么嘴,只能微笑著附和。
其實曉雪不光是嘴上行,設計理念上也不含糊,她侃侃而談了將近一個鐘頭,一套挺新穎、時尚的藥品廣告企劃也頗具雛形了。劉總當即拍板,這個廣告就交給曉雪了。臨走的時候,劉總還頗為滿意地連連點頭稱贊,曉雪一邊客氣著,就走過去和劉總握手告別。
突然,只見劉總聳了聳鼻子,并很不自然的撒開手退后半步,用手擋住了鼻孔,忍不住干咳了起來。小劉見狀,趕緊從桌上抽出兩片紙巾,可是紙巾還沒遞到吳總手里,卻一下捂在了自己鼻子上,竟然也顧不得管劉總,自己先一個勁地咳嗽上了。兩個人的眉頭都凝成了大疙瘩,那副強忍惡心的表情,就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曉雪不禁尷尬地問:“怎么了劉總?這屋子有什么怪味兒嗎?”劉總勉強地堆起個微笑,從牙縫里擠出個:“沒有……”就和小劉爭先恐后閃出了接待室的門。出于禮貌,曉雪跟著他們送了出來,兩人連說:“留步吧!”就匆匆忙忙出了大門,也不容曉雪跟出來,鉆進小轎車一溜煙地開跑了。
曉雪可不樂意了,這倆沒修養的,還嫌本姑娘的香水濃了?也不該這么失禮吧!她在衣服上聞了聞,這才想起香水正巧用光,兩三天沒撣了。難道自己身上是有啥怪味兒?可是,自己一直身體健康,口氣清新呀,曉雪悶悶地走進了洗手間,想要檢查檢查自己。
快要下班的清潔員盧姨,正站在鏡子前偷偷抹口紅呢!看見了曉雪,盧姨怪不好意思,忸怩地告訴曉雪:“女兒總說我不愛打扮,硬塞來幾管口紅,非得讓我抹上。娘兒倆約好了一會兒去逛街,等會兒還要檢查我呢!曉雪你來的正好,公司上下都說你這孩子會審美,快幫阿姨看看,什么色兒適合我這老女人用?”
一涉及到自己擅長的審美話題,曉雪立馬又來了精神,把剛才不痛快的事兒全丟在了腦后,向盧姨大談起了化妝造型上的學問,滿嘴亂蹦出新名詞兒,直把盧姨聽得一愣一愣的,簡直覺得這大半輩子就白活了似的。
曉雪手里攥著好幾管口紅,正說得起勁兒,突然發現盧姨的表情變得有點古怪,還捂住鼻子皺起眉,嗓子眼兒里直干噦,說了句自己內急,就一頭鉆進了廁所里,連放在洗臉池邊的口紅也不顧了。
“盧姨這表情怎么和剛才的劉總他們一樣?”曉雪心里“咯噔”一下!趕緊又在身上聞了又聞,明明什么味道都沒有,可曉雪還是不放心,又拿出了濕紙巾,照著鏡子在腋窩和脖子仔細地擦了擦。回到辦公間,曉雪又悄悄往嘴里塞了塊口香糖,一下午都和同事保持著距離,也沒怎么說話,幸好大家沒注意到她的這些異常。
下班后,曉雪趕緊洗了個桑拿,然后跑到美容院,又是香薰又是香染折騰了一通,直到把自己打扮地頂風香十里,這才放心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起來,她又拿出新買的茉莉香水,從頭到腳噴了兩三遍,這才上班。
一路飄香飄到了公司,吳總正等曉雪呢,通知她馬上準備一下,一起去劉總的藥廠實地考察,交代完工作,吳總還不經意夸了句:“身上的香氣真優雅啊!”曉雪甜甜一笑,又感覺自信滿滿了。
曉雪和吳總一起上了轎車,車載音響正放著動聽的歌曲,吳總隨口談起了最近流行的一些新歌,小司機剛提了一首自己喜歡的歌,曉雪就忍不住接過話頭,把當紅的一些歌手評頭論足幾乎說了個遍。吳總愜意地靠座位上聽著歌兒,小司機就樂呵呵地聽著曉雪唱開了獨腳戲。
車子開到中途,曉雪喝水的功夫,小司機很小聲地問吳總:“吳總,您聞見什么味沒?”吳總瞥著小司機笑了笑,不溫不火地說:“怎么,聞見人家姑娘香了?”小司機把車窗搖開了些,又用手扇了扇,說:“不是,除了香水味好像還有一股怪……”話說到一半,小司機從倒車鏡看見了曉雪疑惑而不快的眼神,趕緊住了口。
到了藥廠,聽員工說劉總在倉庫檢查工作呢,吳總也沒管太多規矩,就領著曉雪直奔倉庫了,剛到門口就聞到好濃的一股藥味,這時候劉總和助理小劉正好迎面走過來,幾個人站下來談話。曉雪談興正濃的時候,發現劉總和小劉又是下意識地用手擋住鼻子,偶爾投過來的目光也是怪怪的。再次看到這一幕,曉雪好像被雷劈到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過了一會兒,小劉忽然提醒劉總,馬上還要開會。就這樣,會面匆忙地結束了。
吳總正要再轉一轉,突然發現曉雪六神無主的樣子,就關切地問:“怎么了?”這一問可不要緊,曉雪差點哭出來,可憐兮兮地說:“吳總,我是不是得了怪味兒病呀!這兩天別人見了我都捂鼻子!剛才在藥味那么濃的倉庫門口,劉總他們都那樣……就好像嫌,嫌我身上有啥味兒似的……”吳總拍拍曉雪肩膀安慰說:“多想了吧,我咋沒看出來他們有啥不對?再說,我離你這么近也沒聞見怪味兒,還挺香呢!”“可是……”曉雪眼淚汪汪,還想說什么。吳總打斷她說:“你呀,準是工作太累有點焦慮,這么著吧,現在的人有難言之隱都愿意找心理醫生,我前些年總失眠,也請過一位挺不錯的心理醫生,回頭介紹給你。”吳總又安慰了曉雪幾句,等回到車里的時候,真的悄悄找出張名片遞給了她。
第二天曉雪就請了假,到心理診所拜訪了年輕的呂俊醫生。干凈爽朗的呂俊,給曉雪的印象就像個大哥哥似的。耐心地聽完曉雪的事情,呂俊沉思片刻說:“在你談話的時候,我仔細觀察過,你的身上毫無異味,口氣也很清新,我敢肯定,你身體上絕對沒問題。我假設兩點,一是你太過敏感,對別人的反應產生錯覺,二是你遇到的那幾位,感官上出了什么小問題,碰巧被你趕上了。”
曉雪失落地說:“好幾個人都這樣,怎么是我敏感呢,如果說他們的鼻子一起出問題,這也太湊巧了吧?”
呂俊說:“那不一定,人的心理很微妙,有時候一些心理因素也能影響到正常感官,這樣吧,你千萬別躲著別人,也別做太多主觀上的表露,少說話,盡量多聽他們說些什么,再和其他人比較比較,等弄清楚問題出在誰身上了,馬上來告訴我,這樣我就能制定治療方案了。”
雖然曉雪覺得這種療法挺稀奇,不過既然呂俊親口說自己身上沒有怪味兒,總算松了口氣,就告辭離開了。
回去之后,曉雪果然聽了呂俊的話,不過于表達自己的觀點,而是留心觀察身邊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她又在各種場合下,和那幾個“捂鼻子的人”接觸了幾次,也沒感覺他們和別人有什么太大的差異,只是他們偶爾遇到自己還會掩一掩鼻子,不過這種情況也越來越少了。
這時曉雪又有一個意外的發現,最近同事們主動和她聊天的次數漸漸多起來,有什么問題也更愿意和她一起商量了。其實大家的口才都不錯,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木訥,而且,有時別人的思想也挺新潮的,經常能激發曉雪的創作靈感……
就這樣,曉雪不斷整合多方的建議,調整企劃思路,半個月左右,新廣告正式發行,并獲得了空前的成功,藥廠和廣告公司都獲得了很不錯的效益,實現了雙贏。為此,雙方聯合開了場慶功宴,宴會上劉總緊挨著曉雪,頻頻給她倒啤酒,小劉和小司機這倆小伙兒還搶著和曉雪合影呢!這些人挨得自己這么近,也沒見誰捂鼻子呀!至此,曉雪已經完全恢復了自信。
曉雪興沖沖地跑去感謝呂俊醫生,好不容易敲開了門,曉雪看見呂俊就撲上去給了他一個感激的擁抱,隨后她自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呂俊請曉雪坐在沙發上,微笑著問:“怎么?不覺得自己有怪味兒了?”曉雪紅著臉說:“不是剛抱過嘛,沒聞到我挺香呀!”呂俊哈哈大笑,曉雪告訴呂俊,自己回到公司之后,就按照他說得去做,看起來,一切都是自己太敏感了,根本就沒有怪味兒。
說過了病情,兩個人隨即聊起了心理學,曉雪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話匣子,也不等呂俊回應,就把這陣子臨時補習的心理學知識一股腦的,好似開閘洪水一般放了出來,就連專業水準的呂俊都沒了說話的機會。
聽著聽著呂俊忽然一皺眉,“曉雪!你快聞聞,這是什么味兒?”曉雪嚇了一跳,她發現呂俊挺尷尬地看著她,而且還把鼻子捏了起來,縮到了沙發的一角!
“天呀!我的怪味兒病更嚴重了!就連心理醫生都嫌棄我了!”曉雪心就像被針尖兒猛地扎了一下!她跳了起來,掩面奪門而出。
在曉雪失魂落魄地沖向門外滾滾車流之前,呂俊沖出來拉住了曉雪,沉穩地說:“走!和我回診室見一個人,你的病馬上就痊愈了!”
曉雪忐忑地隨著呂俊回到了診室,一下子就愣住了,原來呂俊讓他見得不是別人——公司的吳總正從后門走進來!
兩個男人和顏悅色地招呼曉雪坐了下來,不緊不慢地把一切原委告訴了曉雪:
原來,曉雪剛到公司的時候,大家都挺喜歡她的。不過漸漸地,她的一系列缺點就暴露了出來:愛顯露才華、標新立異,嘴比腦子動得快,看問題太主觀,經常在用不著的小事兒上和人唱反調,交流的時候,也沒耐心聽完對方的意見,仗著口才好,一開口凈是沒必要的連篇大論……就因為這樣,引起了一些同事和客戶的反感,都說不喜歡她說話的“味兒”,還因此丟了兩筆本該到手的大生意。
吳總了解情況之后認為,如果這樣就裁了曉雪吧,肯定是浪費人才,太可惜!想找她談談吧,又覺得實在不好掌握尺度,像她這樣的年輕人,恐怕很難接受被直接指出缺點,弄不好就會傷害到她的自尊,適得其反。吳總幾經思量,就找到了好友呂俊,兩個人給曉雪量身定做了一套特殊的“治療”方案。
為避免“怪味兒病”的事傳出去,對曉雪的名譽造成影響,吳總特地選了幾個能保密的親信:生意場上的至交劉總父子,公司里自己的遠房親戚盧姨,和給自己當司機的親外甥。大伙兒背著外人,合演了這么一出看見曉雪就捂鼻子的戲。等曉雪的“病”來了,張揚之心減弱的時候,再由呂俊出馬給她來個“假病真治”,借此治愈曉雪病態的交流方式。通過這段時間的努力,曉雪的“怪味兒”眼看快要祛除干凈了,可是剛才她又有“舊病復發”的態勢,所以呂俊就冒險“刺激”了她一下……
最后,吳總語重心長地說:“也許我們不該編導了這么出戲,把你蒙在了鼓里,你要是感覺受到傷害了,就罵我一頓出出氣吧!曉雪啊,我老吳真的覺得你是個人才,不管你愿不愿在公司做下去了,只希望你吸取這件事背后的經驗,一定要成為一名更受大家歡迎的廣告人吶!”
曉雪仔細聽完了吳總的話,不由得熱淚盈眶,平時口舌伶俐的她,哽咽了半天才說:“吳總,你這么為職員著想,我愿意一直在咱們公司做到老!只不過,我怕自己這個‘怪味兒病’……”
這時候,年輕的呂俊醫生拉起曉雪的手,說:“曉雪,其實你真是個不錯的女孩子,熱情活潑,學習能力又強,如果你愿意配合,就讓我做你的‘專屬心理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