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蕾愿意談論這件事,因為在她看來,冷凍起自己的卵子,就像找到了“世界上唯一的后悔藥”。
徐靜蕾閉上眼睛,在麻醉藥的作用下,漸漸失去了意識。
醫生在她昏迷時,從她體內取出了9顆卵子,迅速將這些直徑0.2毫米左右的細胞,放進高度濃縮的脫水冷凍保護溶液中,迅疾又放入液氮里。1秒鐘內,卵子的溫度由37℃降到零下196℃,由溫暖的卵巢被封入冰凍世界。
這場手術發生在2013年的洛杉磯,當時徐靜蕾39歲。她一身輕松,感到離掌控生命節奏的自由又近了一步。
在極寒世界,9顆卵子永遠保存了徐靜蕾39歲的生理記憶。在未來歲月,她可以隨時解凍它們,來孕育一個新的生命。而徐靜蕾的生活,則隨著時鐘旋轉繼續向前。她在世界各地不間斷飛行,度過了悠長假期,拍了一部票房繼續過億的電影,然后,再一次把工作減到最低狀態,享受慢下來的時光。
很少有一線女明星像她這樣:除了電影宣傳期,基本不在媒體露面。但這一次她接受專訪,卻是在兩年后自愿對公眾袒露這場涉及隱私的手術。
不可阻擋的生育時鐘
手術前,徐靜蕾正和男友在洛杉磯享受假期。那是她的電影《親密敵人》結束后的空當,她陪男友看湖人隊的比賽,去射擊場打槍,陪親友逛街,也會閑散發呆。假期開始于2012年,她原本只計劃休息三個月,哪知道一歇歇了兩年。
時間多了,人放松了,就會思考一些平時不大會想的事,比如想到未來。有一天,徐靜蕾忽然想到了孩子的問題,想起大約三年前一個朋友跟她提到過冷凍卵子這項技術。當時聽完,她就拋諸腦后了。但是,在被海風吹拂的洛杉磯,時間走到那么一刻,徐靜蕾忽然又想起了這件事:孩子可以不生,但不妨試一試冷凍卵子,“為自己多存一個選擇”。
她抓起電話,聯系在紐約的醫生朋友,希望他能推薦一名洛杉磯醫生。
那個醫生的診所就在徐靜蕾美國的家附近,開車五分鐘就到了。去之前,徐靜蕾還有點顧慮,她聽說冷凍卵子會讓女人加快衰老,因為“提前透支了卵子”。
醫生聽了之后哈哈大笑:“完全是胡說,女人每個月都有不同數量的卵泡同時發育,年輕時,激素旺盛時數量多些,但是只會成熟一個,至多兩三個,其它的就自然死亡了。而冷凍卵子為了能一次多取點,就通過打排卵針,把多個卵泡同時養大。”排卵針的作用只是在同一個月中讓更多原本會被浪費掉的卵泡發育成熟,并不會影響以后的正常排卵量。
徐靜蕾抽血做了一些檢查,其中一項是測AMH值。這個荷爾蒙指標顯示了女人還剩多少卵子,是衡量女性生育能力的重要參考。
在生育問題上,造物主并沒有給予男女公正的地位。男人一次射精就能釋放上億顆精子,而女人在沒有激素促排卵的情況下,一輩子只排出400多顆卵子,而且女人的排卵期只有三十年。在醫學研究的統計概率上,35歲之后的女性,無論卵子數量還是質量,都開始下降,染色體異常率直線上升。到了40歲,就只剩下3%的卵子了。
不可阻擋的生育時鐘,“滴答滴答”地掌控著女人生命的節奏。即使時光沒有在臉上留下太多痕跡,體內的生育時鐘仍在一刻不停地向前走,但現在女人不甘心被動地等待最后鐘聲的敲響。自1986年冷凍卵子技術被證實可行之后,女人對抗不公造物主,打敗時間的可能性出現了,“趕點兒生孩子”不再是唯一的選擇。凍卵技術一開始在歐美國家流行,不久后傳到中國。
“跟整容差不多”
徐靜蕾拿起注射器,眼看著細細的針頭接近皮膚,心情有點緊張。“我是最怕打針上醫院的人,小時候一見醫生就什么病都嚇沒了。”
好在,扎下去沒有想象的疼,只是一點刺痛。她給自己注射的是排卵針。
從醫院回家后,徐靜蕾便開始為期兩周的促排卵過程。
除了打激素排卵,她隔一兩天就要去醫院抽一次血,還要照B超觀察卵泡發育的情況。“一點都不痛苦,就是稍微有點麻煩。但這個麻煩我覺得跟你將來想要(孩子)卻沒有辦法要比起來,那就叫一點都不麻煩。”也許是激素的作用,那段時間她有些發胖,肚子也有點脹。
大約二十天后,卵子成熟了,到了取卵的時候。
全麻后,徐靜蕾陷入沉睡,醫生用一根直徑不到2毫米的穿刺針在B超引導下,通過陰道穿刺到卵巢內取出成熟的卵子。“全麻就是一閉眼,一睜眼,就做完了,沒什么感覺。”
十幾分鐘后,醫生從徐靜蕾的兩側卵巢共取出了9顆卵子,一邊4顆,一邊5顆。它們被存入液氮,迅速成玻璃化的狀態。
冷凍卵子要比冷凍精子困難得多。卵子是人體最大的細胞,含有大量水分。此前采用慢速冷凍法,那些水分容易形成冰晶,破壞結構,卵子解凍后的復蘇率僅為50%。直到2003年,玻璃化冷凍技術的出現,才把卵子解凍后的復蘇率提高到90%以上。
雖然玻璃化冷凍技術最早在日本出現,但很快就傳到歐美等國家。卵子復蘇率的提高,也令女人們更容易接受這種技術。
男人、婚姻、孩子,都不是必需品
徐靜蕾只在大學剛畢業時動過生孩子的念頭。“但現在想起來,不是說我真的很想做這件事,而是當時認為理所當然的應該這樣,就覺得人應該結婚生孩子。”
這是千百年來社會灌輸給女人的一種觀念:結婚生子、繁衍后代。即便到了當下,生育年齡依然成為女性被逼婚的一個理由。
徐靜蕾對現在的生活狀態很滿意,“我不知道還能怎么再快樂一點”。自從獨立思考成為習慣,她也再沒有產生想要孩子的愿望。“我是覺得我負不了那個責任。拿工作來做比喻,工作我再累,我再沒有耐心,我知道還有十幾二十天就結束了,是有時間期限的,到電影上映就過去了。孩子就不一樣。我沒有要延續香火這個感覺,也不需要孩子給我帶來什么不一樣的感受。”
冷凍卵子是另外一回事。徐靜蕾說,“人怕的就是沒有選擇,跟我想不想要孩子沒有關系。”
“生孩子怎么也得耽誤兩年,懷孕一年,哺乳一年,那就意味著你要從頭再來。老天爺對女性其實是很不公平的。”葉璇說。
這似乎成了娛樂圈里的一種風尚。一些女明星們更傾向把人生的黃金時期讓位于工作,推后生育時間。
李嘉欣最近也在采訪中說,考慮凍卵,為再生孩子做準備,“未必會實行,但做了比較安心”。林志玲也多次被臺灣媒體報道說已做了凍卵,就等“Mr.Right”出現。
凍上癮了
凍卵之后,徐靜蕾就經常向身邊的女朋友推薦這項技術。她身邊有很多年紀相仿的女朋友,有人想要孩子時發現難以受孕。她的建議是只要你有經濟實力,就應該早點去做凍卵,即便已經生了孩子,也還可以去存點。“身邊沒有人比我更堅定地不要孩子吧,我都凍了,你還猶豫什么?我不停地叨咕,就像個宣傳員似的。”
有些朋友聽了,就去做了,也有些朋友拖著不肯去,等待合適的結婚對象。“你先存著多踏實呀。我都覺得我有點做晚了。早點做也許能存得更多。”徐靜蕾建議她們先去查查AMH值,“如果指標正常,就可以再等等,如果已經低于正常值了,就趕緊先做吧”。
專業人士也建議女性在凍卵之前先做生育力的評估。雖然年齡是影響卵子數量和質量的最重要因素,但每個人還是不一樣。“如果你生育力狀態很好,那可能兩三年之內也沒什么威脅,你就不一定非得凍卵,如果你生育力狀態不太好了,處于快速下降的時期,那你不如早存起來。”
葉璇18歲開始給自己買保險,冷凍卵子也是她給自己買的一份保險。她今年年初又去美國做了一次凍卵。“這一次檢查就發現生育力明顯下降了,幸好三年前做了一次。我有朋友一直說等調理好再去做,結果現在取不出來了。”
雖然新交了男朋友,不過葉璇也不計劃自己生孩子,準備以后找代孕。“我的身體狀態不是很好。而且女人生孩子多少都會有點變丑。”她認為自己非常理性,有些體驗寧可不要,“基因在精子和卵子結合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決定了,找代孕就跟給孩子喝什么牌子的奶粉一樣。我凍的卵子可以用上,到五六十歲還可以要一個孩子,延續我優良的基因。”她甚至給自己的狗冷凍了精子,“它現在生太多,我沒空照顧。以后它走了,我會很想念它,我可以讓醫生用它的精子再培育出它的后代來”。
冷凍卵子技術,最初是為了幫助患腫瘤等疾病的女性以及那些接觸過量放射物質或有毒物質的女性,預存健康的卵子,保住生育力。美國影星安吉麗娜·朱莉今年為了預防卵巢癌,切除了自己的卵巢。有報道稱,在此之前,她冷凍了自己的卵子,以備將來還可以再和布拉德·皮特生孩子。
但在現實中,它越來越被女性當做主宰自己生活的一種方式。去年10月,Facebook和蘋果公司兩家巨頭宣布為女性員工報銷冷凍卵子的費用,額度上限是兩萬美元。而許多中國女性也花幾萬,甚至幾十萬,送自己這份大禮。
徐靜蕾在美國的診所也碰到一些女性取了很多次卵。“都做上癮了,醫生攔著不讓做了。我也在考慮要不要閑下來的時候再去多存幾個。”
也許,這些冷凍起來的卵子,永遠不會被使用;也許,有一天它們會在解凍中復蘇,重新回到溫暖子宮,逐漸發育成一個攜帶徐靜蕾基因的孩子。在朋友的描述下,徐靜蕾也曾設想過那個畫面:有一天,她推著孩子出門,開始用小孩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然后世界就變全新了”。在此刻的她心里,這是未來可能誘惑她孕育生命的唯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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