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那年。郭敬明立下了人生的第一份遺囑。其實不過是坐飛機時遇到幾次氣流,他突然想:假如有一天我消失了,一切都會亂套。所以。要安排“一個完美的方案”,讓家人、公司、朋友和簽約的作家“都可以過得和現在一樣”。
現在的郭敬明又多了一個頭銜:電影導演。他自編、自導,根據自己創作的小說改編的電影《小時代》上映了。
30歲的郭敬明志得意滿。因為“18歲時我設想關于未來的一切,現在都超額滿足了”。
他的人生以18歲:為分水嶺,一個平凡怯懦、家境平庸的小鎮少年與后來精明世故、揮金如土的城市名流被蠻橫地阻隔開來。過去十年。“郭敬明”成了一個文化符號,只要印上他名字的出版物銷量就能比同類多出十倍。與此同時,他也得承受網絡時代的言語暴力。抄襲案讓每個人都有了可以審判他的錯覺。“菊花教”和“四娘”這樣的稱呼帶有赤裸裸的人身攻擊意味,各種嘲笑他身高的段子層出不窮。
但這只是促成他強悍地、近乎是報復性地實踐著自己的人生目標——“我要成功”。隔在小鎮少年和城市名流間的那條鴻溝有多么遙遠深邃。他就打算跑得多快、跳得多高,要將阻擋他的力量全部遠遠拋在身后。
“為什么要讓不愛上海的人出生在上海?上帝一定搞錯了。”16歲的郭敬明這樣問。
那時他迷戀上海,他寫:“燃亮整個上海的燈火。就是一艘華麗的郵輪。”
他參加了在上海的新概念作文大賽。進入復賽后,他生平第一次離開家鄉四川自貢。前往上海。從人民廣場地鐵站出來后,他“嚇傻了”,一圈摩天大樓。“最矮的那棟都比我住過最高的還高”。
可上海并不總是溫情脈脈,后來媽媽去上海看上大學的他,母子倆搭地鐵外出。第一次坐地鐵的母親不會刷卡過旋桿,先進去了的他站在里面發急,一個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幫了他們。他剛想開口說“謝謝”,卻聽見對方低聲地說了句“冊那,戇色特了”(×你媽,笨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他,還有聽不懂上海話而一直對她點頭感謝的媽媽。
“那一瞬間我握緊了拳頭。可是卻任何事情都不能做,因為不想讓我媽媽體會到這種羞辱。只剩下聽懂了這句話的我,站在原地氣得一直發抖。”
家境平凡的他也從那時起開始領悟到了金錢的重要性。他喜歡喝學校賣的珍珠奶茶,卻不能每天都喝,否則就沒錢買鞋子了。
學習影視編導的他一人校就被要求買一臺照相機、一臺DV和一臺高配置的電腦。他猶豫了一星期,才撥通家里的電話,小聲地告訴媽媽。過了足足一個月,他才收到家里寄來的錢。一直到今天,他都沒有問過媽媽,那筆錢到底怎么來的。
所以,后來他說:“我瘋狂地買各種奢侈品,帶著一種快意的恨在買。”大概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形成了后來的世界觀——成王敗寇,勝者為王。
時年19歲的郭敬明,剛從自貢來到上海大學念書,除了兩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得主的身份外,他和其他大一新生沒什么區別,一頭黃發,穿花里胡哨的衣服,戴美瞳,最愛吃校門外的麻辣燙,夢想畢業后做一名廣告人。
直到《幻城》出版,他隱約察覺到,一種全新的生活要開始了。
2004年6月6日,郭敬明滿21歲。當天,他與春風文藝出版社達成協議。由出版社出資租下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他和好友阿亮、痕痕、HaDSey等人組成《島》工作室,計劃以雜志書的形式出版十期。
2005年,他與春風文藝出版社的合約到期。業界知名的暢銷書推手、長江文藝出版社“金黎組合”金麗紅與黎波向他發出邀請。在雙方共同策劃下,《島》工作室最后改名為最世文化,郭敬明出任最世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裁。
為進入主流體系,他們請求王蒙和白燁作為郭敬明加入中國作協的介紹人,令他成為首個加入作協的80后作家。王蒙夫人去世時,金麗紅致電郭敬明,要他專程前往北京看望王蒙,郭敬明即刻答應。王蒙見到他時非常感動,將他介紹給了在場的諸位文壇名宿。金麗紅挺得意,“一個懂得尊重老人、知恩圖報的人,這對他的形象特別有好處。”
2006年10月,脫胎于《島》的《最小說》月刊創刊,郭敬明出任主編。《最小說》取得了巨大成功,單期銷量曾高達七八十萬冊,并衍生出了《最INK》書系。
《島》工作室時期,是一群年輕人一起審稿、看電影、唱歌、玩游戲,一起打打鬧鬧的時期。出版社支付的稿費統一打到郭敬明的卡上,再由他按照事先約定的比例分給各人。
后來,郭敬明休了學,專心投入在職業出版人的角色上。他開始認真思考重新構建公司的管理制度,公司轉型的那兩年是他至今為止“最痛苦的時間”。
他將極大的熱情傾注在公司上,阿亮和痕痕是最世文化的兩位副總。痕痕負責管理簽約作家。阿亮負責公司運營,除此以外他還有5名專職個人助理,但所有的重要事務均需要郭敬明點頭同意。有些稿子他看過后,還會自己加投稿者的QQ,商量修改。
不僅是工作領域,他也希望杜絕生活中一切的未知。如果廁所里沒紙,他會“發大飆”;如果有人敢在生日當天給他個驚喜,這對他來說只是驚嚇,“你要送我什么禮物一定要提前告訴我。最好顏色款式都能我自己挑選,要不然我一定不喜歡。”
《小時代》男主角有個怪癖。不能容忍電話響起三聲后還沒人接聽,這其實就是郭敬明。公司每個人都特設了一個來電鈴聲,從警報聲到消防車都有,甚至有人是嬰兒大哭。他甚至會在凌晨三點突然打電話叫醒下屬商談公事,渾然不知時間已晚。
創業九年,身家過億:他從未休過一個完整的假期。僅有的幾次出國游玩,他都要帶上一批旗下作家,出版游記。
《最小說》成功后。他又先后打造了雜志《文藝風象》、《文藝風賞》,分別由落落和笛安出任主編。每期雜志出版前,他都要看過PDF才放心。
他的版圖并不止于出版物。拍攝《小時代》是他邁向自己商業帝國的第一步。影視和游戲開發。文具和周邊制作,都在他的商業計劃里,他豪言“要打通產業鏈,規劃里還有很多板塊。像打游戲一樣一個個解鎖”。
郭敬明有些偏執地希望,自己能夠永遠做時代的弄潮兒。
2007年,他參加一檔財經類節目,沒聽懂主持人提出的問題,那種面紅耳赤的感覺讓他從此息上了強迫癥,不能容許自己有任何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每個月他要買幾十本雜志和書,從財經、時尚、娛樂、家居裝潢到文學,什么都看。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別人無論提到什么話題時。他都能及時發表見解,而這種感覺也讓他特別享受。
這些年,他的棱角也被漸漸磨平。從前他年少氣盛,透著股桀驁,對吃穿住行也講究,現在忙起來他也會抱著十塊錢一份的盒飯埋頭猛吃。每年身邊人過生日。都會收到他精心準備的大禮。下屬都覺得,他比以前平和多了。
一天工作18小時后。他仍然要擠出時間參加某位娛樂圈人士的生日Party。痕痕心疼他。勸他休息,他笑笑,“要搞關系,我能不去嗎?”
18歲那年,他從西南邊陲的小鎮出發,帶著簡單的行李出發去上海念大學,像每一個不名一文的少年一樣充滿對城市和未來的幻想。如今,30歲的郭敬明已經能說一口流利的上海話,身份證上印著“上海市靜安區”,他的父母坐上了凱迪拉克和奔馳。
2013年,他對18歲的自己說:“你的決定是對的,相信自己,你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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