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副局長頂替牛局長工作有一段時間了，但是感覺工作就是不順手，有時候一件工作安排下去了，隔了幾天去檢查科室長有時候就搪塞他，說這幾日工作太忙還沒騰出手來，馬副局長也深知自己只是臨時頂幾天的，上面一旦查不出問題來，局里還是牛局長的天下，所以也不是太頂真，這么多年來一直與牛局長共事，對于他的為人用人之道多少還是比較了解，現在各科室長都是牛局長的親信，不說別的，財務科科長銀彩虹原先只不過是金沙江再生塑料廠一個吹塑工，高中畢業生，牛局長到她們廠去視察，發現銀彩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真是燦若云霞，爛如彩虹，不幾天就調到局里當會計，后來就升任成了財務科長，雖然目前有些走下坡，仍不失為局里的一個資深美女，他們都為牛局長馬首是瞻，雖然自己姓馬，可是卻不是一匹領頭的馬。
局長辦公室對面是局辦公室，原來的局辦公室主任叫張志遠，張志遠手下有兩名干事，一個是李大力，一個是溫伶俐。一般人在科室呆個三年五載就順利晉級往上爬了，說來也是奇怪，張志遠也是大學畢業生，與牛局長差不多的時候分到局里來的，牛局長一路高歌猛進，張志遠卻一直只是一個副科長。局辦公室主任應該是局長心腹，可是這個張志遠卻是一個真正的書呆子，他不跟牛局長搞好關系卻一心做學問，寫了不少關于輕工業發展的文章，有《輕工業發展方向與格局》、《輕工業與農業的有機聯系》、《輕工新形勢下發展的幾點思考》、《輕工業與拳頭產品》等一系列著作，其中他在《輕工業與農業的有機聯系》一文中詳細闡述了建立長期穩定的農業基地，由輕工業局進行整體規劃，提供優良品種，跟蹤農業生產全過程，輔助農業生產，確保優質原料來源，穩定農民思想，保證農民利益最大化，調動農民生產積極性。他個人以為他在局里是數一數二的知識分子，根本就無須跟在領導后面搖尾乞憐。
牛局長認為這樣的人好對付，知識分子嘛，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就是一萬年不提拔他他又能把你怎么樣呢？平時給他安排工作一臉的威嚴，一是一，二是二不跟他多說一句也不跟他少說半句，他寫他的書，出幾本書就能翻天？只是這樣一來就苦了李大力和溫伶俐，上司都沒提拔哪里就能輪到他們倆？
不想墻內開花墻外香，西部有一個城市的輕工業局局長不知怎么讀到了張志遠寫的書，就私下里跟張志遠聯系說：“張先生如果肯來我市我把局長的位置讓給你，如果市委不同意最起碼讓你擔任副局長。”張志遠沒有立即答復對方，他只是想利用這一點引起牛局長的重視，不能讓自己的心血只是停留在紙上，成為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于是就跟牛局長說：“西部有一個城市輕工業局請我去擔任副局長，我在局里工作了這么多年，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嘛，我還是不想去。”
牛局長笑著說：“要不然我把局長的位置讓給你，直接就在我們局當局長得了？”弄得張志遠一個大紅臉，灰溜溜地離開了。如果牛局長此時認真考慮一下，把張志遠提成正科級也許就什么事也沒有。
下午張志遠來上班，臉紅通通的，估計是中午心情不愉快在哪兒多喝了幾杯，從辦公室搬了一張靠背椅坐在走廊上等著牛局長來上班。牛局長一來見張志遠帶著滿身的酒氣來上班，擺出一副威嚴的面孔厲聲喝問：“張主任，你怎么這個樣子來上班？你還能工作嗎？簡直是......”
沒等牛局長把話說完，張志遠霍地一聲站了起來指著牛局長的鼻子罵道：“牛大鵬你應該是牛眼看人高，沒想到你狗日的狗眼看人低，你他媽的現在就是給我一個科長我都不要了，你當局長知道如何發展市里的輕工業嗎？你哪怕只是讀我的一篇文章，我們市里輕工業能搞得這么差嗎？多少家工廠垮了改成了商城，娛樂城？多少個工人失業成了下崗職工，你他媽的倒是富了，賣廠房賣地，你吃得下睡得著嗎？你還有起碼的良知嗎？”罵完摔了辦公椅揚長而去，牛局長做夢都沒想到一個整天埋在故紙堆里書蟲竟然也有罵粗口的時候，更可氣的是張志遠當時罵得很兇竟然沒有人出來阻攔他。牛局長轉念一想，可能其他干部不想讓他知道他們看到了牛局長的尷尬場面，不出面也是對的。他當即就指示人事部門把張志遠提了半級升成了正科長，但是把他調到下面一個工廠里去。張志遠沒有去報到直接跳槽去了西部當副局長去了。
李大力和溫伶俐可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以前有一個張志遠在前面當攔路虎，現在牛局長該給他們倆分一杯羹了吧？可是一等再等牛局長那里就是沒有下文，他們倆人沒有張志遠的資歷也沒有張志遠的遠見卓識，自然不敢痛罵牛局長，即使通過痛罵得到了官職，前景也是不妙的。據說凡是當官和想當官的人都信迷信，不知有沒有人對此做過統計？
江漢市的西部有一座山名曰觀音山，山上有一座觀音廟，可是廟里主神不是觀世音而是靈神，大約就是西游記里被孫悟空打得丟盔棄甲的巨靈神，但是此地人卻十分敬重他，因為他有一個“靈”字，拜佛求仙最主要的不是講一個靈字嗎？所以把他供奉在大雄寶殿，前殿才是觀世音。人們不太相信觀世音的另一個原因是由于這樣一個傳說，有一個鄉紳人膝下無子就去拜觀世音，結果看到旁邊也有一個男人在拜觀世音，仔細一看竟然長得極像觀世音，忍不住問道：“你跟觀世音是什么關系？”
那個男人說：“我就是觀世音。”
鄉紳說：“觀世音明明是個女神，你是男的怎么可能是觀世音？”
那個男人說：“佛教是從印度傳過來的，在印度觀世音本來就是男兒身，可是到了中國以訛傳訛就成女神了。再說我們神仙無所謂男女，隨時可以變化。”說著真的變成了一個女觀世音。
鄉紳說：“既然你就是觀世音，為何還要拜自己呢？”
觀世音哈哈大笑說：“求人不如求己嘛！”
于是此地的觀世音不是那個普度眾生的救苦救難菩薩，因此信譽度就降低了，靈神的地位就升高了。
李大力和溫伶俐各懷疑慮，牛局長會把誰提拔成副科長呢？他們倆竟然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靈神，星期天一前一后地上了觀音廟直奔大雄寶殿而來，請了香燭，虔誠地跪下去磕了頭，抬起頭來李大力首先發現了溫伶俐就問：“溫妹妹，你來替誰求神？”
溫伶俐見到李大力感覺極不好意思，但轉念一想，誰還不都是一樣？也沒什么好怕丑的，嘴里卻說：“我媽最近身體不太好，讓我來燒個香許個愿。你呢？”
李大力顯得十分輕松說：“我老婆信迷信，非得讓我來燒香保佑兒子平安。”倆人邊說話邊走到大雄寶殿左邊一角，那里有一個算命先生對游客香客正張網以待。
李大力對算命先生說：“來一支簽吧！”算命先生并不答話只是用手示意了一下，讓李大力自己來。李大力搖了搖簽筒，抽出一支簽來，只見簽上上面是一輪紅日，下面是一個和尚提著兩桶水，上面有四句箴言：紅日東升，光芒萬丈，勤勉操持，天長日久。李大力對算命先生問道：“此簽何意？”算命先生說：“施主敢是問前程？此乃上上簽！”李大力說：“您能解釋一下嗎？”算命先生閉著眼伸出手不再說話。李大力明白他的意思趕緊遞上去一百元，算命先生睜開眼說：“按照這支簽上的意思，施主前程當提前培養。”李大力滿心高興退到一邊。
溫伶俐也如法泡制，抽出的一支簽卻是一幅夕陽西下圖，溫伶俐是近視眼，寺廟里光線昏暗，下面的箴言看不清，她只得也請教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說：“女施主也問前程的話，此也是上上簽。”溫伶俐乖覺首先遞上一百元。算命先生解釋說：“女施主當日后培養。”
倆人燒香拜佛回來后不幾天溫伶俐就當上了副科長，李大力百思不得其解，算命先生不是說她日后培養嗎？怎么竟然躥到我前面去了？于是他又上了一趟觀音山，算命先生說：“施主悟性比那位女施主差呀！提前培養重在‘錢’字上，你能悟出其中奧秘自然前途無量，阿彌陀佛！”后來局辦公室設置了兩個副主任。
馬副局長雖然知道某些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具體的細節卻知之甚少，因此無法撼動牛局長這棵大樹。他深知如果老牛真的有事，墻倒眾人推，他得上去踹他一腳，但是如果只是一陣清風徐來，此時可千萬不要亂動，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是為官者的大忌。群眾不喜歡乘亂奪權的人，文革時期吃過這樣的虧，那些造反派一旦大權在握就會變本加厲，直攪得雞犬不寧；領導也不喜歡這樣的人，你今天能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明天就能踩到現任領導的肩膀上去摘月。所以謹慎為妙，馬副局長更加收斂小心領導著全局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