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就是要習慣對方變老變丑,為對方做粗陋繁重的事,然后一起到老,這些一點都不浪漫,但卻具有不動聲色的力量。
急于堆砌、膨脹的感情不過是證明了沒把握長相廝守,這大概就是浪漫能夠繁衍至今的唯一理由。
不速之客的到來
這天,楊選跟平時一個鐘點兒進門,他沖門外一招手,身后便多了個裊裊婷婷的不速之客——唐卡。這是結婚六年來楊選第一次自作主張的舉動,林若愣怔了好半天。
人和行李都進門后,楊選悄悄把林若拉進廚房耳語:“唐卡是我老同學的妹妹,她失戀又失業,在這個城市舉目無親,同學千叮嚀萬囑咐我照顧她一段日子,反正你也閑得慌,正好你倆做個伴。”
晚上,林若不好冷落了剛來家里落腳的唐卡,翻出厚厚一摞相冊跟唐卡一起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自知理虧的楊選破天荒沒霸著電腦玩網游,也來湊熱鬧。
相冊里裝的都是林若選的照片,楊選滔滔不絕:“影樓曾把我們的巨幅婚紗照擺在櫥窗里做廣告……”唐卡羨慕道:“真浪漫。”林若忍不住說:“唐卡,你別聽他的,影樓老板是他一哥們,他那是免費給人家做廣告呢。”
楊選訕訕起身:“你這人沒勁,睡覺睡覺,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林若檢查了一遍煤氣門窗,把維他命藥丸和溫開水遞給楊選。
當困意重重壓下來時,林若一邊模模糊糊惦記著唐卡是南方人,早上是不是喜歡吃皮蛋瘦肉粥,一邊自嘲,浪漫就是皮蛋瘦肉粥上的一撮香菜,如果沒有那一碗粥,香菜連個點綴都算不上。
浪漫有時好吃難消化
三個人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日子到底有些不同了。
林若覺得楊選的變化不小,先是常掛在嘴邊的那些粗俚口頭禪消失了,接著開始注重儀表,網也不上了,捧著一套《明朝那些事》看,時不時洋洋灑灑暢談些讀后感。林若有些隱隱不安。
周五,林若單位突擊加班,到家時已經八點多。她進門一看,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碟,屋子里飄蕩著飯菜香味。楊選的袖子是高高挽著的,唐卡腰上還系著圍裙,她得意地說:“姐,今晚我們下廚做幾個菜給你嘗嘗。”林若點點頭,瞟了眼那些盤子上扣著的碗。
餐桌旁,唐卡指著第一道菜報菜名:“姐,這道菜是‘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猜得出是什么嗎?”早已饑腸轆轆的林若胡亂答:“是涼拌粉絲,還是燒海帶?”答案揭曉,居然是一盤海帶燉豬蹄!
林若有點啼笑皆非。
接下來的一盤菜叫“情人的眼淚”,其實就是放了大量芥末油的菠菜拌粉絲。林若從頭到尾都沒答對,楊選和唐卡總結說,其實生活也可以餐餐浪漫,處處唯美。林若被一口放了太多芥末油的粉絲嗆出眼淚來,什么時候起,楊選和唐卡開始一口一個“我們”的說話?
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踏實的楊選去了好幾次衛生間,他嘀咕著晚上的菜是不是不衛生。林若遞給他兩粒氟哌酸,看來浪漫有時好吃難消化。
若有若無的曖昧
這是第六次還是第七次了,在楊選打來電話說跟朋友聚會不回家吃晚飯之后,唐卡也以找工作為由晚點回來。唐卡望著楊選的眼神越來越閃爍,楊選當著唐卡面悄無聲息拉開同自己的距離時,林若就感覺到了這其中的曖昧。
林若有些頭痛,她是要拉開主婦架勢請唐卡走人呢,還是結結實實跟楊選吵上一架?正思付著,電話響了,是媽打來的。林若盡量語氣平順地問:“你跟爸吃過晚飯了嗎?爸還好吧?”媽在電話里嘆了口氣:“你爸的老毛病還那樣,今天下午我給你爸做康復訓練時,他流淚了,他說下輩子要好好補償我。”林若笑著流出眼淚:“爸有這句話,說明他很愛你啊。”媽的聲音有些羞澀:“啥愛不愛的,夫妻誰還把愛掛嘴邊上,婚姻就是把兩個人的命拴到了一起,婚姻只有一條命,他好了我才能好。”媽的話像杯熱姜茶,醫好了讓林若頭疼腦熱的情感困頓。
幾天后的一個中午,楊選來林若單位附近談項業務,談完后約林若去紅櫻桃西餐廳吃飯。林若鮮有地晚到了半個小時,對楊選的責問照單全收,拿出一只禮盒道:“親愛的,今天是咱們結婚六年六個月十六天的紀念日,這是我精心挑選的禮物,我正在學習如何浪漫。”已經餓得前心貼后背的楊選注意力全放在菜單上,只草草掃了禮物一眼。
牛扒上來了,楊選剛要吃,被林若含笑打斷:“別急,西餐最講究浪漫氛圍”林若優雅地給楊選鋪餐巾、倒酒、遞刀叉,早吞了半天口水的楊選急不可耐切了塊肉送進嘴,立馬露出吞不下吐不出的突兀表情——被燙著了。林若故意沒看到,繼續上演偶像劇里的慢鏡頭,楊選被她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舉動弄得摸不著頭腦。
旁邊落座一對男才女貌的情侶,兩人深情對望。林若看了看,心想:他們肯定不是夫妻。果然,吃到一半時,男人惶恐地接了幾個電話,神情尷尬地跟女人道歉,留下飯資起身要先離開,女人全無剛才的唯美風范,悻悻道:“你要回家找你老婆報到,就再也別來見我!”果然,不過一場露水情緣。
急于堆砌、膨脹的感情不過是證明了沒把握長相廝守,這大概就是浪漫能夠繁衍至今的唯一理由。
不動聲色的力量
唐卡挑了個他們都上班的時候,悄悄搬走了,她留了張字條,謝謝林若這段時間的照顧。看到字條的林若終于松了口氣,而楊選卻一副五味雜陳的表情。
這個家恢復到從前的平淡寧靜,楊選比從前更沉默,往電腦前一坐就是一晚上,一個人發呆。“唐卡到底年輕,走了一個多月,連個電話都沒打來過。”林若念叨唐卡時,楊選不是敏感地岔開話題,就是掏出煙盒把自己陷入煙霧之中。一個月后,楊選的應酬增多了,常常深夜到家,帶著一身酒氣。林若給他端來梨水,他咕咕咚咚一氣喝完,倒頭就睡。
這晚,楊選在秦淮人家酒樓請客吃飯,林若接到他老家電話,說是他媽摔了一跤,住院了。林若趕緊給楊選打電話,他已經關機。
林若趕到酒樓包間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這個驕傲挺拔的男人,她自負不凡的老公,被一桌子人灌酒,臉紅成醉蝦的他端起滿滿一碗酒,像喝藥一樣灌下去,主賓位上一個頭頭兒模樣的男人鼓掌:“楊選,好樣的,你再喝一碗酒,這合同就是你的啦。”林若像只乍起翅膀的母雞,一把搶過楊選的酒碗,放到那男人面前,倒滿酒:“楊選的酒喝完了,這碗該你喝,你喝下這碗酒,楊選就答應跟你簽合同!”林若的擲地有聲讓舉座啞然,她撂下一句:“都是有家室的男人吧,你們如果被這樣戲弄,家里的老婆看到該怎樣捶胸頓足,太過分了!”說完,拉起楊選離開。
才走出幾步路,楊選就吐得一塌糊涂。林若給他紙巾,楊選一擺手:“你別過來,我沒臉見你。”林若拍著他的背:“我們之間經得起一百個插曲的考驗。”楊選懊惱地揪扯著頭發,林若俯下身握住他的手:“傻瓜,只要你人好好的,哪里有賺得完的錢。別委屈自己,你好了我才能好。”楊選用盡全力擁住林若,久久不放手,雖然這擁抱的姿勢看起來一點也不浪漫,但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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