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隱匿處的眼睛

顧小北出差以后，日子變得寂寞而且蕭索起來，一個人對著空曠的屋子發呆。我像丟了東西一樣，赤著腳，屋里屋外地走，我停不下來。拿著遙控器，把所有的臺瀏覽了一遍，不知所云地關了電視，跳到床上躺下，抱著小北睡過的枕頭呆呆地想著，他現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和誰在一起？香港那樣的繁華地，溫柔鄉，像小北這樣挺拔英俊的男人，好看的男人，會不會很搶手？會不會有艷遇？旅途中會不會有哪個女人看上他，然后糾纏他？這樣想的時候，我心中風生水起，鼻尖上冒出虛汗。

我整晚整晚不能睡，開著床頭燈胡思亂想。我害怕小北會再遇到一個像我一樣的女人，然后我就永遠地失去了他。我變得神經質，憔悴起來，我把臉埋在小北睡過的枕頭上，那上面有小北的味道。我知道不該想這些問題，可這些問題卻像蛇一樣，緊緊地攫住我的心，讓我無法呼吸。正胡思亂想著，電話忽然響起來，我嚇得一哆嗦，是小北，這已經是今天他第三次打電話來。他說，有沒有乖乖地吃飯？明天降溫，記得多穿點衣服，不想這么晚給你打電話，可是，就是有點想你。

我明白小北是在查我的哨，看我是不是在家里，我們都知道彼此擔心什么，我對著電話嚷道：顧小北，我也想你。

不知為什么，這段時間，我常常有一種錯覺，總覺得暗處有一雙眼睛在窺視我，跟蹤我，無所不在，讓我發毛，恐懼，有時候我假裝系鞋帶，出其不意的往回看，可是身后除了悠閑慢步的人群，并沒有什么可疑之處。

有一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偶然遇到了一個舊同學，他是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高興地和我寒暄問好，我也挺高興的，有點他鄉遇故知的感覺，盡管是在我每天都生活的城市。

轉頭之間，我忽然發現婆婆大人躲在一棵大樹后面，慌慌張張地向我窺望，看見我轉頭，嗖的一下彈回樹后。我忽然明白這幾天的恐懼感從何而生，原來，不是錯覺，是我的老公顧小北，派他的母親盯我的睄。

我的內心里一片荒涼，小北的不信任，深深地刺傷了我。

一夜情升級版的愛人

我和他的婚姻錯就錯在有那樣一個起始。如果我和他是以正常的方式相識，我們必然會有一個美滿和幸福的結局，偏偏我和他卻是以一夜情的方式相識。每每有朋友問起，我們都會顧左右而言他，閃爍其詞，難以啟齒，連我們自己都排斥一夜情人這個稱謂，更何況別人？

那天，我來北京出差，剛好飛機晚點，又是雨夜，叫車叫不到，可是我又急著趕回城里，所以在機場滯留了兩個小時后，我不管不顧地攔了一輛車就走。下車的時候我才發現，那是一輛黑色轎車，司機是一個30歲左右的北方男人，眼神幽靜深邃，有攝人魂魄的力量。因為我淋了雨，又是深秋，天很冷，我穿得又少，所以一直在發抖，那個男人提議找個飯店喝點酒會好一些，否則會生病的。可是那樣的雨夜，所有的飯店都打烊了，最后，他竟然把我帶回了家。他的家是一間小公寓，很干凈，也很溫暖。我們都不是放縱的人，可是那樣的雨夜，單身的男人和單身的女人共居一室，又沒有什么毛病，自然是干柴和烈火，該發生的一切,都發生了。

第二天早晨,他給我做了早餐,燕麥粥,牛奶,還有抹好果醬的面包,我是在他的注視下吃完早餐的,面對這個溫情的男人,我知道了什么叫食不甘味。要分手的那一刻,他迅速從口袋里掏出名片夾,抽出一張遞給我,然后央求我把電話號碼寫給他,否則就不放我走。我惡作劇地胡亂寫了一個號碼給他。想像著他無論怎么都撥不通這個電話,會不會氣急敗壞？我忍不住笑出來。

出了門,我就把他給我的那張名片隨手扔進垃圾桶里,我們都是成人,知道游戲的潛規則,一夜激情之后,彼此陌路,根本無需知道對方是誰。

可是錯就錯在一夜激情竟然衍生出婚姻,這是令我想不到的。半年之后,我在一家晚報的廣告上看到顧小北的尋人啟事,感動不已。那時候,他已經在電臺、報紙,甚至托熟人朋友到處找我,而且已經找了半年之久,就算鐵石心腸,我也會被感動。他親自前往上海,去向我的父母求婚,以十二萬分的真誠,向我的父母保證,一定會給我幸福。母親還責備我,什么時候有了男朋友也不告訴她一聲,害得母親天天擔心我嫁不出去。母親追問我是怎么認識的,我訥訥的,說不出話來,臉一下子就紅了。

顧小北是一個心思細膩、敏感脆弱的男人,我們都盡量避免提及那一場錯誤的相識方式,那是我們心中解不開的結,像一個燙手的山芋,扔又扔不掉,像烙印一樣打在我們兩個人的歷史上。

想起那些往事,我的心中像糾結了一堆結不開的亂麻,亂紛紛的。

幸福就像一個七彩的肥皂泡

有一天,去和客戶談完公務,路過顧小北上班的大樓,突發奇想,想等顧小北下班后和他一起去吃晚飯,在樓下徘徊了兩圈,仰著頭往樓上看,其實我什么也看不到。

顧小北就在這個樓上,他離我那么近,他的眼神蒼茫如水,淡淡的憂傷像溫柔的子彈,輕而易舉地擊中我的心房。我猶豫著要不要上去,忽然看見他和一個高挑的女孩子從大樓里一起走出來,有說有笑,女孩子有一雙長長的腿,腰身秀美。我的心中剎時脹滿了綿綿密密的疼,我立刻想到,他會不會和這個女孩也有一夜情呢？

我沒有心情等到他下班,一個人悄悄地回到家里,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的舊木椅上發呆。暮色中,我一直想著顧小北,他會不會背叛我,和別的他喜歡的女孩子上床,發生一夜情呢？我的心像被很多條小蟲子咬噬。

六點一刻,顧小北下班回來,我收拾好心情,做出和平常一樣的樣子,甚至準備好了晚餐。小北走過來,環住我的腰,他抵著我的耳朵輕輕地說：“親愛的,我想你。”我的眼淚流進心里,他看不到,他看到的只是我如花一樣的笑臉。

我和他都盡可能避免傷害彼此,我們相處得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傷害到我們的婚姻。我們不會因為家務瑣事而吵架,洗衣煮飯之類的事情,誰有時間誰做,花錢上更是如此,我們不會過問彼此的經濟往來賬目,精心呵護我們的感情,可是,我還是覺得,這樣的感情有變質的味道。

這樣的生活讓我生出無限的郁悶和索然。有一次,看到小北跟一個女孩在一起,很親昵的樣子,想問那女子是誰,又怕傷到敏感的小北,我連吃醋的權力都沒有。加上公司里的一些事情,終于使我焦頭爛額,忍耐達到上限,一個人跑到酒吧里喝酒,遇到對我有意的上司,醉酒的我,傻傻地跟上司合唱一首情歌,被小北和他的客戶撞到,那一刻我狼狽到了極點。小北非但沒有責備我,沒有惱火,相反,還愛惜地幫我理好頭發,披上他的外套,帶我回家。

有數次,比如同學聚會,比如女友約會,我一個人外出的時候,甚至是出去開會,我都會發現暗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我知道那是小北,我知道我們是半斤和八兩,旗鼓相當。

至此,我的婚姻已成了雞肋,可是我們還是舍不得丟掉。

我和他的相識方式成了個敗筆,埋伏在整個婚姻生活中,貫穿首尾,患得患失。現這樣的日子讓我變得歇斯底里,我們的愛就像筑在沙灘上的城堡,看起來美麗,卻又不堪一擊。幸福就像一個七彩的肥皂泡,有美麗的光暈,但卻極易破碎。幸福也像一根魚刺,卡在喉中,吞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那真是令人難受的日子,這樣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一直到婚姻的終結嗎？我不敢想下去,我明白了有人為什么會死于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