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敬之這句話,也可以作夫婦相處的格言。所謂敬,就是尊重。尊重對方的人格,才有永久的幸福。
1955年,張愛玲在紐約初見胡適和江冬秀后,寫下:“他太太帶點兒安徽口音,端麗的圓臉上看得出當年的模樣,態度有點兒生澀,我想她也許有些地方永遠是適之先生的學生。使我立刻想起讀到的關于他們是舊式婚姻罕有的幸福的例子。”
1908年7月,已在上海“作新民”的胡適寫信給母親,拒絕回家完婚,語氣悲憤,信中寫道:“男手顫欲哭,不能再書矣。”末尾署“兒子飲泣書”。
胡適的婚姻觀,大體上保持了對中國傳統婚制的認同,略帶“子女也有發言權”的中西調和。他認為西方婚姻里的愛是自造的,而中國舊式夫妻間的愛是名分造就的,它產生于婚后,產生在彼此各讓五十步、相互妥協磨合的過程中。
從訂婚到結婚的15年間,胡適與江冬秀從未見過面,但時有通信。順從、抗拒,胡適在種種錯綜復雜的情緒里徘徊,終因“不忍傷幾個人的心”,沒有推翻這門婚事——他深深懂得舊式婚姻中女性的地位。他要江冬秀放足,要她讀書識字并給自己回信,期待“他年閨房之中,有執經問字之地,有伉儷而兼師友之樂”。
但很快,他放棄了對江冬秀的文化要求。隨著閱人歷事,他認清了一件事:“女子能讀書識字,固是好事。既不能,亦未必是大缺陷。書中之學問,不過人品百行之一,吾見有能讀書作文而不能為良妻賢母者多矣。吾安敢妄為責備求全之念乎?”
對于江冬秀拙樸的家書,他持鼓勵態度。有一次,胡適在回信中道:“你這封信寫得很好,我念了幾段給錢端升、張子纓兩位聽,他們都說,‘胡太太真能干,又有見識’。你信上說,‘請你不要管我,我自己有主張。你大遠的路,也管不來的’,他們聽了都說,‘這是很漂亮的白話信’。”
江冬秀雖是一個舊式女子,但既不死板也不保守。胡適在北大那些年,各路愛慕者寫給他的信足有兩大箱,搬家時胡適要扔,江冬秀都保留了下來。有一天,江冬秀整理信件時發現了北大女詩人徐芳寫給胡適的“情書”。江冬秀寫信給胡適:“我算算有一個半月沒有寫信給你了。我有一件很不高興的事。我這次理信件,里面有幾封信,上面寫的人名是Mr. Charming(魅力先生),此人是哪位妖怪?”胡適回信說:“謝謝你勸我的話。我可以對你說,那位徐小姐,我只寫過一封規勸她的信。你可以放心,我自問不做十分對不住你的事。”
胡適在美國當大使期間,有一天穿上江冬秀寄來的衣服,發現口袋里裝著七副象牙耳挖,他回信說:“只有冬秀才會想到這些。”
還有一次,胡適把領帶翻過來給朋友看一個小秘密:領帶下端有一小拉鏈,內藏一張5元美鈔。胡適說,這是太太非常仔細的地方,即使真被人搶了,還有這5美元可以搭一輛計程車平安回東城公寓。
在公開場合,胡適很樂意扮演懼內的角色,知子莫如父,長子胡祖望曾說:“請問哪一個洋洋得意向全世界宣揚傳統中國文化是一個怕老婆文化的人,會是真正怕老婆的人?那真怕老婆的人,極力隱藏還來不及,怎敢公開宣揚呢?”晚年胡適曾對秘書胡頌平說:“久而敬之這句話,也可以作夫婦相處的格言。所謂敬,就是尊重。尊重對方的人格,才有永久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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