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讓她早已習慣了床上地輾轉反側，夜半，胃里總是翻江倒海，不停地嘔吐，她耷拉著頭擱在床弦，倦曲著虛弱的身體。如此折騰半夜，他守著她，跟著遞水拍背，只是用心疼的眼神看著她。天亮了，人也累了，開始迷糊了，他悄悄退出了房間。

窗外，車來車往，人聲嘈雜，直搗耳膜，她疲倦地睜開雙眼，就那樣慵懶地躺著，一動也不想動，幾天沒吃什么東西，又嘔吐不止，她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的心沉沉的，那一天快了么？化療的反映強烈，她知道自己的生命終是脆弱不堪的，仿佛無力再承受這樣的痛苦了。

她撥了撥散在額邊的頭發，頭發卻像粘在手指上，一大把，她一驚，坐直了身子，再摸，一根根發絲攥在手里，她的心突然好疼。痛苦的治療沒有流一滴眼淚，脆弱的生命她沒有掉一滴淚，此時的她，眼里噙滿了淚水，喉嚨似有東西哽住了，鼻子酸酸的，我的頭發頭發似沒有根基地貼在頭皮上，手指觸到的地方，便會輕輕落下。她一頭又黑又長的頭發，她好心疼，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

他知道她一宿沒睡，很疲倦很累，她輕輕走進房間，看見她閉著雙眼，睫毛微微顫抖著，有很明顯的濕意。他以為她又是因為自己的病心情不好的，突然他發現了滿地的發絲，他明白了。她的傷心，她的無助，她的痛苦，她的無奈，他盡收眼底，他沒有說話，只是走近她，握住她的手。

他加緊了力道，緊緊地握著，她的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奔瀉而出。他輕輕拭去她的眼淚，在她耳邊輕輕說別怕，有我呢女人把頭埋進他的懷里，輕輕地哭泣著。

幾天之后，她的一頭秀發已經掉光了，她不敢照鏡子，不敢看自己蒼白憔悴的臉，不敢看自己光光的頭。一個女人，沒有一頭秀發，是何等的悲哀，沒有人能體會。

本來就虛弱的身體，總是嘔吐不止，女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因心事重重更加倦怠。他守在她的身邊，看在眼里疼在心，他只恨自己不能替代她去疼，去難受，也無力把他的痛苦降到最低。我好丑吧女人睜著一雙無神的眼，似在自言自語，男人見沉默少語好幾天的她終于開口了，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好可愛的男人憨憨地笑著，女人的眼里閃過一絲欣喜的光，隨即黯淡了下來，一個光頭女人，有什么可愛說完看也不看男人一眼，兀自躺下，微閉上眼，不再理他。男人傻傻地站著，找不到合適的話安慰她。

女人再睜眼看到他時，她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他剃光了一頭黑發，也是光頭了。你女人不解地望著他，我倆一樣了，別亂想男人摸摸她的頭，女人明白了，男人是為了她才剃了頭發，和她一樣的。男人懂她的心事，明白他心里所想，她怕他嫌棄她丑，嫌她難看。女人露出一絲笑容，看著傻傻的男人你看，你可愛，還是我可愛男人嘴笨，不會說什么好聽動人的話，男人摸著自己的頭，可愛不？女人真的笑了，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蒼白的臉有了一絲的紅潤，她知道他不會說什么情話，他們也已經過了說情話的年紀。

你怎么這么傻女人笑著流淚了，男人摸摸她的光頭，她知道他用心在告訴她：光頭，我依然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