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這邊已經陣痛了,石磊那邊卻莫名其妙地又一次失蹤了。好在還有媽媽和婆婆守護著,盡管自己非常希望被送進產房的那刻,有石磊在耳邊,哪怕輕輕地說上一句安撫或鼓勵的話,讓她幸福而安然地去迎接那驚心動魄的裂變和生產??蛇@個該死的,真的好氣人吆,總是在關鍵的時刻掉鏈子。
撕裂般的疼痛讓娟子來不及多想,產房的兩扇大門關上了,正在手術的紅燈標識也隨之而亮。
娟子和老公是零八年走上婚姻殿堂的。原定的大喜日子,卻被突如其來的5、12汶川大地震給蒙上了陰影。舉國上下都在揪著心,那樣的日子誰還有心去籌辦婚禮??梢磺卸荚谶\籌之中的人生頭等大事,總不能說拉到就拉到了吧。最讓女方家人不能接受的是,婚禮的頭一天,男方家來電話說新郎失蹤了。這是啥事?真他媽的荒唐之至。娘家的人都差點沒氣昏了過去。
人無影無蹤,電話也打不通,娟子哭得給淚人似的。正在大家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娟子的手機響了,是石磊發來的短信。她連忙打開扉頁,幾句簡短的話語映入了她的眼簾。
娟子,實在對不起,你接信時我已入川。汶山遭遇如此大的震災,讓我徹夜難眠。我惦記著那里的災民,尤其惦記被震災嚇壞了的孩子們。我學過幼兒心理學,我知道這個時候他們最需要什么樣的幫助??磥砘槎Y只好拖后了,代我向雙方老人謝罪,向親戚朋友們道歉。石磊于即日。
娟子看了石磊的信后,方才明白了他大婚在即卻不辭而別的緣由。事情是夠讓人生氣的,可有什么辦法呢,她知道石磊是個有主見有擔當愛義舉的青年。自己當初最喜歡最看重的也是他的這一點。如今國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有想法有行動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了。娟子原諒了他,接下來,緊鑼密鼓的婚禮籌備隨即變成了對老人做說服,向客人賠不是,去婚禮公司辦延期,到酒店退喜宴的善后工作了。
后來,娟子才知道石磊到了汶川先是做一名志愿者為重災區玉樹徒步背水背糧食和一些其他生活用品。等搶救工作結束后,他又到一些劫后余生的孩子們中間,對他們進行心理上的疏導和安撫。這期間,他還專門為孩子們創作了兒歌《我們是風雨后的小花草》,題記是——謹以此歌獻給汶川大地震劫后余生的孩子們。接著去各個小學教唱。一時間汶川校園里到處傳唱著的都是這首兒歌。
我們是風雨后的小花草∕災難嚇不倒∕祖國沃土養育咱∕根深葉兒茂∕蝴蝶翩翩飛∕
小鳥喳喳叫∕我們對它揮揮手∕沒啥大不了。
我們是風雨后的小花草∕迎著晨曦笑∕陽光雨露滋潤咱∕苗壯志氣高∕和風徐徐吹∕
彩旗輕輕飄∕我們一起手挽手∕明天更美好。
鑒于石磊同志為災區兒童震后心理恢復所作出的突出成就,當地政府對他進行了表彰。石磊用歌聲撫慰了災區孩子們的心理創傷,緩釋了噩夢對幼小心靈的驚擾。災區人民感激他,災區的孩子們更是思念他。就在前幾天還有一些汶川的中學生(當時的小學生)來信向他問好。
今天是什么事情讓石磊又玩起了失蹤,娟子卻不得而知。一上午的新聞她都沒來及聽,娟子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生寶寶上了。醫生說預產期已到,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結婚五年了,這可是他們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是她和石磊的愛情結晶,她要把自己最好狀態呈現給小生命降生的那刻。雙方老人望眼欲穿的孫子就要降生,這無疑是兩個家庭當務之急的頭等大事。
生產是痛苦的,難產就更痛苦了。此時要是石磊在身邊握著她的手,為自己注入愛的力量,難產也說不定會變為順產的。可他不在身邊,娟子熬過疼痛后的第一閃念就是,這次除非他還有上次那樣義不容辭的充分理由。否則,說啥都不能原諒他。
其實這會兒還有一個氣得要死的人是石磊的岳母,老人家怎么都想不到女婿竟然這么二半吊子。結婚時弄了那么一撲出子,讓自己在親戚朋友面前丟盡顏面,如今又在老婆生孩子時玩起了二百五。這回說啥也不能放過他了。石磊的媽媽在一邊不停地陪著笑臉,她依然不依不饒。她把對女兒的擔心和對女婿的氣憤所積壓在胸口上的火氣全都潑到親家身上來了。而親家這會兒只能忍著?誰叫自己攤上了一個這么不知深淺不懂進退,讓人操心勞神又不爭氣的兒子呢。
隨著小生命的呱呱落地,一個短信又發了過來。這時兩位老人才知4、20雅安地震的消息,不用說了,石磊這回一定又在入川的路上了。娟子媽這時才停止了對親家的數落和埋怨。
石磊在短信上說他已在當地政府和各界人士的幫助下,建立了一個臨時少兒心態康復中心。對一些受過噩夢驚嚇的幼兒和少年進行了細微的心理診療和疏導,并且已初見成效。他還隨后發來了自己和孩子們一起生活的幾張合照。照片上一個個稚嫩的小臉綻放著可愛的微笑。
萬幸母子平安,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老天爺就未免太不公平了。陰了一個禮拜的天開始放晴,一縷陽光透過窗扉照在娟子枕邊,產后的她安祥地躺在床上。望著身邊熟睡的小可愛,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和欣慰油然而生。做母親的感覺太好了。這時,微笑悄悄地爬上了她的眉梢。她再次打開手機,感受著著男人那獨特的堅忍和執著。她感謝老公沒有辜負自己。她慶幸自己讀懂了老公心里蘊藏著的那份深沉的愛,她更期待著遠方的他不時地傳來好消息。可她知道此一去山高水長。她明白此一去任重道遠,她清楚此一去不重現災區大多數孩子們的春風滿面和歡聲笑語,老公是絕不可能回來的。
“快看,小乖乖笑了,笑了!”外婆一個驚喜的發現。婆婆也忙不迭地佐證著:“真的笑了,還真的笑了哎!”娟子想,剛出生的寶寶竟然會笑,是喜婆婆哄的,還是笑婆婆引的;說不定寶寶是被遠方的爸爸和雅安的孩子們在夢里逗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