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不是彼此的第一個戀人,都受過愛情的傷,卻又不甘于在茫茫人海中永遠形單影只,所以,他們在一起了。
這個年代,愛情已經不是在一起的理由。他安穩、上進、性格溫和,工作也穩定,這就算好了。她靚麗、張揚,卻不得不游離在情感的邊緣,終究是累了,倦了,需要一個臂彎來休息。
婚禮舉行得很低調,就像他們的戀愛一樣,在一起很久了,身邊的朋友才陸陸續續知曉。然后就是流水一樣的日子,上班下班,一起回婆家一起走娘家。他說該起床了,她便起床;她說要吃飯了,他便放下書。
無事或無聊的時候,兩人也沒有太多的話:他搗鼓那一堆數碼產品;她慢慢地,調整著一只手表的準確率。
那是一只江詩丹頓手表,亮粉外殼,很柔和的金屬質感,是她的初戀男友送的。那是個性格激烈的男人,從大一開始追求她,出現在她所有寂寞、傷心的時候,甚至為她整整買了4年的早餐。那個男人利用假期拼命打工,這樣在她生日的時候,他才能送得起這一款江詩丹頓手表。女人的愛,都是從被感動開始的,她被初戀男友感動了,愛了,天也荒地也老,再也不曾讓自己的心有過片刻的搖擺。為了遷就愛情,她離開了父母身邊,找了并不對口的工作。誰知道,這樣愛著的一個男人,在不久之后,就轉而忘情,將熱情投入到別人的懷抱中去了,她黯然轉身,卻始終無法釋懷。那一只手表,她一直戴在身邊。現在身邊的這個人很好,只是不會如此費心送一只手表給她吧。
婚后,她幾乎每天都要在手里擺弄這只表,不是因為思念,不是因為不忘情,只是覺得這表很怪,經常失去聲音,以至于她總是懷疑它壞掉了,要解下來擺弄一下,這里看看那里看看,生怕是丟了什么零件。
失去了滴答聲的手表,就像沒了嗅覺的人,無趣又讓人恐慌。有時候,她會將手表放在枕邊,依然經常聽不到那熟悉的滴答聲。
幸好,他不知道這只表的來歷,只當是舊物,卻沒覺得這東西沾染了感情和回憶。
那日,她下了班無處可去,又不想回沉悶的家,就一個人逛商場,一層層逛下來,喝一杯咖啡,時不時瞄一眼手表,以便確定時間。還早,于是,她打算到5樓去看看家居用品。接近電梯的時候,他來了短信,問她在哪里?她回答在某商場,人便跨進了透明升降電梯。
幾乎是忽然之間,大廈里濃煙滾滾,人們胡亂地跑,人影疊著人影。她聽不見聲音,只能張大了嘴巴,透過厚重的玻璃門注視著這個混亂的世界——好像是某個樓層失火了。要命的是,電梯停在了半空中,里面一共3個人,都嚇得面如土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消防車來了,大廈管理人員有秩序地疏散人群,顧客們驚慌失措地一個個離開……好像是一個夢。也許,會死吧,她忽然那么想他。他說今天要做紅燒魚,還有炒筍絲,興許,她是吃不到了。她咬著牙,撥手機,沒有信號,于是在屏幕上留言:原來我是如此想念你……
突然就看到了他。他慌里慌張地跑過街道,跌倒了,又爬起來,右手舉著手機,向這座大廈奔過來,直到被警察攔在警戒線之外。他抬起頭,那么茫然無措的樣子。她站在半空中,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又一下。
危機在1個小時后被解除,原來是因為最近干燥的冬日天氣,各地公眾場合頻繁發生火災,商場在進行火災逃生演習,虛驚一場。碰巧的是,升降電梯居然在此時壞掉,害得她躲在那個無聲世界里白白傷心地絕望了一回。
從電梯里走出來,他已經等在門口,沖過來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她不習慣這樣,有些羞澀地轉過臉去。他附在她耳邊說:“我剛接到你的短信,就聽到了這座大廈著火的消息,魂都飛了……原來,我真的不知道,內心里會這樣在乎一個人的。”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聽到手表在耳邊“滴答滴答”,一步步向明天接近。曾經,跟初戀男友在一起,她的心是多么浮躁喧鬧啊,完全沉靜不下來。
沉睡的間隙,她嘟囔了一句:“這手表的聲音,好吵。”然后她果斷地將它塞在了枕頭下面。
她將頭向著他的臂彎靠了一靠,原來,兩個人在一起,只有心安定了,才能聽到外界的聲音。這聲音,多么篤定和溫暖,安然無一絲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