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求的第一個女孩至今他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誰，只知道她是隔壁班的，他懷春的少男情懷全部付與了她，他在人家班級外面偷看她，還偷偷地跟蹤她，可總是把人家跟丟。

阿菜與我交情不深。其實讓他細數起來，他的朋友滿籮筐，交情深的扒扒撿撿，還真找不到。他是個自來熟，在學校那會這點讓我格外討厭他。洗頭時他常常用我的洗發水，用劉的毛巾，用趙的臉盆，我們都說阿菜你看你洗個頭什么用的是你的。阿菜說頭是我的。

那時阿菜看著還是比較順眼的，用他自己的話說，我就是感覺自己長得比較帥。阿菜是學生會的，他寫一手漂亮的字，交游廣闊，春風得意，不時就有一二媚眼送來秋波若干，一個女孩明里暗里向他表白，他漠然處之。這女孩情場失意大為光火，不知從何處打聽到另一女孩也在追求阿菜，惡向膽邊生，跑到情敵面前上去就是一巴掌，臨走時還撂下一句，竟敢跟我搶。最后她干脆找到阿菜，大咧咧地說，阿菜，你是我的，我就是喜歡你。

阿菜到底有些弱生弱氣，被這樣生猛的女孩嚇到不輕，正眼都沒敢看上一眼，更談不上喜歡了，他也不喜歡另一個追求他的女孩。他追求的第一個女孩至今他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誰，只知道她是隔壁班的，他懷春的少男情懷全部付與了她，他在人家班級外面偷看她，還偷偷地跟蹤她，可總是把人家跟丟。我們常常打趣他，說他追女孩真是還是幼兒園的級別。后來分宿舍他和一群比較搗蛋的男生分到一個宿舍，我想這時他有苦頭吃了。沒想到他竟然和人家打成一片。這些室友們追女朋友大多有些痞氣，直來直去，讓他大開眼界。其中一個去網吧上網時，看到一個白衣勝雪的漂亮女生，就直接上去跟人搭訕，說做我女朋友怎樣，女孩竟然同意了。

在這樣的環境熏陶下，他追第二個女孩的時候大膽了許多，當然大膽并不代表魯莽，畢竟他和那些痞氣的室友骨子里是不同的。這個女孩長得嬌俏可愛，只是已經名花有主，這個主不在我們學校，所以他可以專心地挖墻腳。女孩倒沒拒絕他，不過也沒接受他，兩人不溫不火地走了一路，直至畢業散場，不復再見。

好比是飯，有些人是大餐，不是你每天都能吃到的，可總讓人念念不休；有些人就是平常的飯食，天天在吃，怎么也吃不出新意，頂多讓你挺親切。阿菜在我朋友里屬于家常便飯一類的。后來我聽說他去了山西，然后回綠城，接著又混到了南京……反正他每到一個地方總要換幾個手機號，這些號碼常常只是一個擺設，真等到你想和他聯絡一下感情的時候，撥過去不是停機就是空號。而我，比較守舊，一應諸物，如無必要，我不愿意改變，包括手機號碼。

那天阿菜突然就打電話給我說回來了，要來看我。我見到他時，他依然嬉皮笑臉，只是以前濃密的頭發稍見稀疏，頗有聰明之相。我笑他，還是那么帥。他擺擺手，頗嚴肅地說，以前總有人夸我帥，我就相信了，混了那么多年，才發現不是那么回事。我撫胸大笑，還是那個可愛的阿菜。

夜間我們促膝夜談，他給我說起他在外的往事。說在南京工作時，公司里的一位大媽看上了他，這大媽是寡婦，與女兒相依為命，富足有余，尋思介紹給女兒，招他為上門女婿。他家在大山里頭，兄弟多，幾年的磕磕碰碰對愛已經灰心，這些年的感情頗為寂寥，倒也有幾分意愿，想想發展一下，未嘗不可。奈何大媽的女兒竟然對他橫豎不入眼。他忿忿，說大媽的女人又矮又丑，本想把此身付與了她，倒也算是給家里一個交代，只是太傷自尊了。

第二天他搭車回老家，匆匆又是別過。

過年的時候他突然給我發信息，說心情郁悶到極點。這不似阿菜的風格，記憶之中，阿菜苦悶有時，傷心有時，可他自有一套自己的排解方法，他天性樂觀，常常把那些苦楚當笑話講給我們聽，就這么奇怪，這些不愉快很容易就煙消云散了。可今天他在嚴肅地說自己苦悶至極。我問他為何，他說和家人已經鬧得難分難解。起因是因為偶然遇到一個女孩，很漂亮。二人挺能看對眼，此女對待愛情婚姻自有見解，說二人戀愛可以，結婚必須在外有車有房，阿菜一咬牙答應了，其實心里也沒著落。家人都揭竿而起，阿菜在外多年，無甚積蓄，家中更是無力，何談車房。阿菜卻橫著一條心，絕不讓步，于是就和家人玩起了拉力賽。阿菜最后說，也許再早些年，女孩子這樣的要求，自己也勢必不會同意，現在突然感覺自己老大年齡，竟然沒戀愛過，不能牽著自己愛人的手，度過下半生，真是覺得遺憾。這次再不賭上一把，恐怕將來就沒機會了。

阿菜勝利了，他的家人也同意了。

又是很久很久沒聯系，只是某天一個陌生號碼給我發信息，說是阿菜。我問起他已修成正果的愛情，他說分手了。然后就沒了下文。

又過了很久，我和一個同學聊天，他說起阿菜愛情破裂的原因。

一次他們出去游玩，玩得很晚沒回去，就在一家旅社住下了。兩個人一個房間。女孩說你不能動我，阿菜說我保證不動你。這晚阿菜老實得緊，和衣而眠。第二天女孩早起，特不屑地說，阿菜，你真是個圣人！

之后阿菜又去了某地，然后又回來，接著某天又突然打電話說回來了，來看我。那天我確實太忙，就把他安置到同學處，匆匆離開了，等歸來時，他已經離開了，確實還是阿菜的作風。

他的手機號又換了，我再也沒有遇到他，只是前幾天的一個晚上，在QQ上亮著他的頭像，我給他打招呼。我們寒暄了幾句，他說，我訂婚了，朋友介紹的，一面定終身。

我突然很難過，不知道怎么說話，所幸我們是隔著山長水闊用一根網線連接起來的，看不到彼此的表情，還可以琢磨一下怎么應答，如若是電話，片刻的停頓該是多大的尷尬啊！

我憶起那些過往的日子里，我們笑聲爽朗，面容陽光，如今，時光一去永不回。記得以前師弟拉我陪他幾個仍在校的朋友喝酒。那些孩子還是那樣天真爛漫，他們有著大大的夢想，開口便是自己的藍圖，好似人間沒有煙火，成功已經萬事俱備，只等他赴身。師弟倒是提醒不要想那么美好，他立即就臉紅著爭執。我突然覺得無趣，當初我們也是這樣啊。

對了，我給阿菜回了信息，說的是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