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以為,那些讓我痛徹心扉,歇斯底里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那些破碎的夢,就像風起落葉般,早已淡忘在某個季節的角落里,徘徊,碎裂,消失……——題記
我是個獨生女,從小沒有兄弟姐妹。習慣了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做作業,一個人爭取。小學的時候,我們學校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樹,每到夏天就蔥蔥郁郁的,帶給我們陰涼的同時,給了我們很多的歡樂和笑聲,當然也包括爬樹的時候摔下來的疼痛。我們在院子里排隊領紅領巾,對面的隊伍里,跑過來一個男孩子背著另外一個男孩子,過來對著我們就是一頓亂踢,不偏不倚剛好踢了我一腳。我一頓哭豪把老師招來了,嚴厲的訓斥了他們,并在院子里罰站。
放學回家的路上,那個男生攔著我,打了我兩下就跑。我一邊追,一邊跟我玩的好的小朋友說,你去找我媽媽。一路追到他家,我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就進去跟他媽媽講道理,說:“你兒子打我了,你怎么不管你兒子?”他媽媽并不理我,我倔強的坐在他家大門口,等著我媽媽來了,我才開始哭:“媽媽,他打我了,我跟她媽媽說,他媽媽也不管。”兒女的眼淚總是最能激發父母的保護欲,我媽媽見勸不動我,進去跟他媽媽理論了半天,直到那個男生跟我道歉。可是往回走的時候,我聽見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孩子又不是你親生的,那么護著干什么呀?!”……
這次,我哭的昏天黑地,一個勁的問媽媽,我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在得到爸媽雙重保證之后,我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親生的有那么重要嗎?可對于當時只有幾歲的我來說,不是親生的,就意味的可能被拋棄,意味著災難。
到學校后,我總是察覺到大家有意無意的在看我,在指我。我感到很大的恐慌,我每次看到那個男生都是刀子一般的眼神掃過去,我恨他,和他的媽媽,他們傷害了我。而生活中這種不確定性,像一個炸彈一樣,隨時可能讓我的生活灰飛煙滅。我甚至想,如果爸爸媽媽現在有了小孩,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我開始變得很聽話,學習成績一路上升,我只是想表現好一點,這樣,是不是就不會被拋棄了。慢慢的,我覺得自己從那次的語言傷害中走出來了。不再介意別人說什么,或者只是我以為別人在說什么。
我讀了高中,是我們縣城的中學。我性格活潑開朗,跟很多同學都玩的很好。在有一次借出去的物理書,收回來的時候,我看見中間加了一張彩色的信紙,疊成千紙鶴的摸樣。我知道那是一封情書,我手發抖的不敢去打開,連同那本物理書一起放進了書包。回到家,在臺燈下面,我看著那個千紙鶴,粉色的信紙,看上去很是精巧。帶著緊張和激動,我緩緩拆開,當我看到喜歡那個字眼的時候,我臉紅得厲害,四處張望害怕被媽媽發現。那是我第一次收到情書,并沒有什么華麗深情的句子,我還是心動不已,甚至一夜沒睡。我小心翼翼的按照原先的折痕折好,裝到書包里。第二天的晚自習,寫情書的男生換座位到我身邊,我拿出千紙鶴,當面還給了他。并且告訴他:“我沒有看過,也不想看。”
可是我還是被他吸引了,當他在籃球場揮汗如雨的時候,離得很遠,我就能一眼捕捉到他;當他在教室外和一群男生玩鬧的時候,我經過走廊,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淡淡的煙草氣息(可能在別人眼中,他是個壞男孩,因為他抽煙);當英語老師讓我們讀課本上的對話的時候,我把自己想成其中一個主角。我開始確定,我喜歡他了。但是我不確定,他是不是還在喜歡我。愛情能讓勇敢的人變得懦弱,也能讓懦弱的人變得勇敢。我去問他:“你還喜歡我嗎?”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幾乎讓我確定,這段不能稱之為早戀的早戀,結束了。他說:“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為什么?”我不能這么不明不白的輸掉啊,到底為什么。“你是被抱養的吧…不要問我怎么知道的…我們好像是親戚!”他說完,一個瀟灑的轉身,或者說是無情的轉身,就走了。
那一次,我恨我的親生父母,為什么不要我?為什么把我拋棄?我的初戀,就像是一個笑話,愛上一個有血緣關系的人,然后無疾而終。很長的時間里,我不能原諒生下我的那個人。
大學的時候,我談了一個男朋友。異地戀的感情讓我總是在兩地奔波,我打了好幾份工作,只是為了能負擔來回的車費,還有花銷。我家庭并不是很富裕,并且,不想用家里的錢來談戀愛,更不想用他的錢。我的自尊,讓我每天累得像一條狗一樣,可我還是很愛他,我一直覺得,能夠這樣全心全意的愛一個人,是這輩子最美好的一件事情。
有一次,他只是抱怨了一句,李勇跟他對象天天一起吃早飯呢。我買了第二天凌晨3點的火車票,我晚上坐公交到火車站,沒想到凌晨的火車站那么冷,外面又那么黑,我蜷縮在候車室的椅子上,直到可以檢票。車上沒有位子可以坐,我累得不行,只能在兩節車廂連接的地方窩了一宿,然后趕最早的公交車,跑到他宿舍樓下。他跟他舍友一起下來的,第一句話,不是問我你怎么來的,累不累,或者吃飯沒。他第一句是:“你怎么這個樣子就過來了?都不梳洗打扮一下嗎?”那天的太陽剛升起來,大地剛有一點暖色,而他的話,生生的將我最后一點溫暖驅逐。在他舍友面前,在樓下來來往往那么多人面前,我體無完膚。我忍著淚說:“那你先去吃飯,我去洗臉。”他跟舍友走了,我不能進去男生宿舍,就在女生宿舍那邊洗了一把臉,整理了一下自己,匆匆趕到食堂。那是我們在一起吃的最后一次早飯,或者都不能稱之為一起吃飯,因為我去的時候,他已經準備走了。我目送著他的背影,和我的愛情,沒有像之前那樣等他下課,我挪到公交站牌,坐上了去火車站的車。之所以稱之為挪,因為我心痛極了,已經沒辦法走過去。我千里迢迢跑來,只是想和你一起吃早飯,想給你一個驚喜,不是為了葬送我的愛情。
后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有一個面貌姣好的女生在追他,而他剛好在我們之間徘徊。我蓬頭垢面的去,給了他重新選擇的借口。很長一段時間,我不能提那個學校,不能提那個人,不敢不化妝就出門。我自卑了很久很久,也好恨他。我一直以為,那樣的付出,那樣的愛,足夠讓一個人死心塌地。我一定會恨他一輩子,才對得起那年他對我自尊的踐踏。
好多事情,就在我以為都不可能發生的時候發生了,在我認為理所當然的時候改變了,在我已經準備好的時候消失了。我曾經以為,那些讓我痛徹心扉,歇斯底里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忘記了,就是對不起自己,對不起自己曾經受的苦。可是現在,我已經想不起那個跟我打架的男生是誰;我已經不在乎,曾經的某個人到底跟我有什么親戚。看到那個時候的日記,很多代替符號,很多劃過的痕跡,很多恣意飛揚的文字,代表的已經不是恨,而是成長,是回憶,是我走過的青春。
那些心痛,早已在某個時刻,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