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高溫酷暑,熱得人無精打彩,瘟雞篤頭。好不容易碰上臺風影響,氣溫徒然間下降,人們呼朋邀友,逛馬路進超市,嘻嘻哈哈十分愜意。“搶劫了,抓強盜……救命啊——”突然,西瓜攤旁的小巷內,傳來了一陣緊一陣的呼救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況從聲音判斷,呼救的是個年輕女子,這英雄救美更是從古有之。
“誰敢上前一步,老子就捅了誰!嘿嘿,那個敢多管閑事,上來試試!”見義勇為的人們一步步向歹徒逼去。眼看搶劫者無路可退,人臟俱獲,不料歹徒“唰——”一下從腰間摸出把明晃晃的尖刀,惡狠狠走向人群。
雖說是邪不壓正,可刀槍不長眼,若真要吃上一刀,這上有老下有小的,還能指望誰養家活口。面對寒光閃爍的尖刀,人們下意識地迎刃而退。歹徒雙目猙獰,嘿嘿冷笑,他滿臉嘲諷地環顧人墻,尋找最簿弱的環節,以便一舉擊破逃之夭夭。
“嘿嘿,敢玩刀就了不起?來,我陪你玩!”正在這刻不容緩之時,“倏——”人群中躍出個剃著光頭,皮膚黝黑的外地男子。歹徒沒想到半路上殺出了個程咬金,恨不得立馬讓他嘗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味道。卻不料對方衣袖一揮,手里多了把明晃晃的彈簧刀……
窮有窮命富有富命,這妄命之徒也怕拼命。見對方滿面怒氣,嚴陣以待,歹徒倒也不敢輕舉妄動。“把她放了,你放不放,再不放我就……”光頭男子瞟一眼受害的姑娘,一步步緊逼上去。歹徒知道今日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太可能,但此刻拽在手上的這個人質,就是自己的護身符,那肯輕易放棄。
“嘿嘿,你不放是嗎?好,就算你狠。來,咱倆比比……”只覺眼前白光一閃,光頭男子右手的刀,狠狠劃向了自己左手的手背。啊!驚叫聲中,他受傷的手早已血流如注。歹徒眼睛瞪著壯漢,一心防范他發起攻擊,怎么也沒料到對方的刀是刺向他自己的。光頭男子見歹徒怔住了,哈哈大笑“唰——”第二刀劃在了自己的臉上。
“不、不不,我不和你比,我、我……”光頭男子這兩刀雖然都不是傷在要害,但此刻滿臉血污,雙目木然,十分可怖。顯然他的舉動從氣勢上壓到了歹徒,再說看他的裝束發型,說不定還是個黑道上的“正規軍”,搶劫者審時度勢那敢戀戰,猛然間把人質狠狠一推,撒腿就跑。
見年輕姑娘趔趄倒地,光頭男子關切地撲了上去:“沒事了,別怕,有舅舅在,舅舅保護你……”方才的一幕讓人觸目驚心,人們不知道這個見義勇為的男子,咋會用自殘來嚇退歹徒,聞言才知道被劫持的女孩,是這光頭男子的外甥女。俗話說:甥舅親打斷骨頭連著筋。怪不得光頭男子不敢進攻,原來是怕傷著了自己的外甥女。雖然他用自殘的手法退敵很是不妥,但他向自己下刀的勇氣確實驚人。不過危急時刻,老娘舅救外甥女也合乎情理。
“咦,小姑娘,你怎么還在那里發呆?快,快送你舅舅去醫院啊!”年輕女孩還沒從被劫的驚恐中回過神來,光頭男子的滿臉血污嚇得她魂飛魄散。“不,他、他不是我舅舅。我,我不認識他……哇——”聞言,眾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光頭男子被送進了市一醫院。清創、縫合,傷口經緊急處理幸無大礙。但傷者流血過多,精神模糊,對警方的詢問答非所問。對見義勇為者的了解,自然成了當務之急。有關部門決定通過電視,報紙向社會征集劫案線索,和尋找見義勇為者的親屬。
媒體的力量真是強大。次日一早,光頭男子的親屬拿著,刊登了見義勇為者光輝形象的日報趕到了醫院。“哎呀,真的是你,你怎么傷成這個樣子啊。你,你叫我這心里……”一個瘦弱的中年婦女沖進病房,撲倒在光頭男子病床上泣不成聲。
“阿姨,您別太著急了,醫生說叔叔的傷不重,只是他在發高燒,等體溫下去了,很快就會好的。怨我,都怨我,叔叔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被光頭男子救下的女孩是大一的學生名叫田甜,出事后她一直呆在醫院照顧傷者。“你,他就是為了救你才弄成這樣的……”瘦弱婦女抬起頭,足足瞪了田甜30秒,看得女孩渾身發毛。有關人員忙把劫案發生時的狀況大體介紹了一番,并高度肯定了光頭男子見義勇為的壯舉。表示被救的田甜作為受益方會對傷者有所補嘗,市見義勇為基金會也會給以表彰獎勵……
瘦弱婦女似乎對表彰、獎勵、補償什么也沒聽進去,只是呆呆地望著女孩發愣。“見義勇為?你們、你們說他是見義勇為?”瘦弱婦女詫異地環顧眾人,抬起頭一語驚人“……他、他是個精神病!五年了,五年前他就瘋了……”瘦弱婦女滿臉凄楚,潸然淚下。從她悲傷的神色中,不難看出她和病床上的人確是骨肉親人。可她為什么如此說?按她的話來確定傷者身份似乎對獲賠、獎勵毫無好處。看來這其中肯定另有隱情。
在警方的再三詢問下,瘦弱婦女抹把淚吐露了來龍來去脈。從她的敘述中得知,她叫樓瓊是個小學教師,光頭名叫樓強是她的弟弟。因父母早逝她這個當姐的就把照料撫養小弟的責任擔了起來。姐弟倆手足情深,相依為命。直至樓瓊結婚生子,仍然不放心小弟的生活起居,執意把樓強留在家中一同生活。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樓強感恩不盡把姐姐、姐夫當作父母一樣敬重,對外甥女蕾蕾更是由衷地疼愛。
蕾蕾從小就是舅舅的小尾巴。父母忙她就纏著舅舅玩,而樓強也走到那都愿意帶著外甥女。五年前的那個周日,樓強要去參加同學聚會,剛上初中的蕾蕾執意要同去樓強自然應允。路上樓強突然記起今日聚會的同學中,有個在大學里睡上下鋪的好友過生日,于是,停下單車連同手里的包一并交給外甥女看管,奔進了新開張的利星商場。
誰知道小女孩手里的包成了歹徒的首選目標。二十分鐘后,當樓強在驚叫聲中沖出商場,看到的外甥女已是滿身鮮血,側臥在地。身受5刀的蕾蕾,終因肝臟破裂搶救無效,一命嗚呼。事后從警方筆錄的目擊者證言中得知,蕾蕾遭搶劫時,死死抱著樓強的包不放,惱羞成怒的歹徒舉起了尖刀。據說,兇案現場有七八個人圍觀,他們也曾欲挺身而出,但歹徒手中有刀,自然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蕾蕾的死猶如晴天霹靂,把這個和睦、溫馨的家打入了萬丈深淵。痛失愛女的樓瓊日思夜悲,臥病不起整整二個月。樓瓊的丈夫又要關注案情的進展,又要照料病倒的妻子,身心憔悴,顧此失彼。待樓瓊出院回家弟第樓強已不見了蹤影。樓瓊找到弟弟時,樓強已成了個蓬頭垢面、嘻笑無常的瘋子。樓強在精神病院住了幾個月,可出院沒多久又是老方一帖。因為在樓強的內心深處充滿了愧疚,他覺得自己不該丟下外甥女獨自進商場,更不應該把拎包讓外甥女保管。這種強烈的自責讓他的潛意識里,不肯接受蕾蕾已死亡的事實。于是,連續不斷的幻覺,幻聽,致使樓強一心要去尋找和自己一起出門的外甥女。 近年來,樓瓊傾家蕩產讓弟弟接受正規治療后,樓強的病情略有好轉,可在氣候多變的季節仍常常發病,尤其不能聽到呼救聲……
“別怕,蕾蕾別怕,舅舅來了,舅舅來救你了……”不知是掛了兩天鹽水恢復了體力,還是樓瓊的敘說觸動了樓強最脆弱的那根神經,他一把扯掉了掛針,從病床上彈了起來。“唰——”樓強左手拽住了田甜的手臂,右手揮舞著拳頭不讓旁人靠近。突然的變故,讓眾人不知所措。
田甜見識過樓強拿刀刺自己的“壯舉”,見樓強瞪著雙目,兩頰搐動,嚇得膽戰心驚。但聽了樓瓊的敘說,她對這個瘋子充滿了同情,憐憫。況且,正是這個瘋子挺身而出救了自己,要不然自己就是第二個蕾蕾。“舅舅——”田甜淚留滿面,脫口而出。
“你叫我舅舅,你是蕾蕾?姐、姐,我找到蕾蕾了,哈哈——蕾蕾,你跑那里去了,舅舅找得你好苦啊。我,我讓你在商場門口……”突然,樓強口吐白沫倒了下去。見狀,按電鈴的按電鈴,叫醫生的叫醫生亂成一團。
樓強昏睡了三天三夜,醒過來時嚎啕大哭,哭的聲嘶力竭,拍胸跺腳。因為他終于明白,在商場外面等待的外甥女死了,田甜的一聲舅舅,讓他找到了迷失五年的自我。次日,經現代醫學儀器檢測,樓強的生命體征全部恢復正常。樓瓊傻了、呆了。她做夢也沒想到瘋了五年的弟弟,竟會突然間正常了。一周后,樓瓊高高興興地為弟弟辦了出院手續。伴隨姐弟一起回家的,還有那個叫田甜的女大學生。樓瓊思女心切,干脆把她認作了干女兒,樓強自然又當上了舅舅。
又一月余,那個搶劫田甜的歹徒,在別處作案時被逮了個正著。據說,在審訊時發現了五年前在利星商場前,殺害少女案的新線索。據說,倆個歹徒是師兄弟,是同一個蟊賊師傅教出來的。又據說,五年前的兇手是眼前這個歹徒的親舅舅……各種流言,版本各異、真假難辯。但有個說法倒是異口同聲,那就是“……女大學生運氣好,碰上了個精神病,不然的話……嘖嘖!”在這陣陣感嘆、慶幸聲中,人們禁不住捫心自問,除了精神病還有英雄本色嗎?回答是有,肯定有。這不,邪不壓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