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凹文的父親在文革中奪了領導的權后,把所轄一個大隊的一位小學老師通過查其幾輩歷史后,認為歷史不清,把這位老師下放到生產隊里和社員們一同去勞動。賈凹文這個只上了三年小學的人就補了這個缺,成了大家喊的賈老師。
賈老師世世他代都是窮人,都缺少文化知識。他家歷史清白,他又在農業學大寨改梯田勞動中石塊砸傷了腿,所以他走起路來一搖一擺。他父親說他因公致殘,把他調到村小教書,誰也沒有話說,這在教室里遮風避雨的活就是他應該享受似的。
學校是古廟改建的。學生們坐在這教室里看見一位三十來歲像鴨子一樣搖擺走路的人進了教室。這是賈老師第一天走上了講臺對該子們說:“雖然我斗大的字不識幾個,但我政治思想好,今后和同學們共同學習。”
第一堂課上批林批孔的課,把儒家創始人孔子叫做孔老二,與孔子有關的人有個少正卯(?~前496)是中國春秋時期魯國的大夫,能言善辯,是魯國的著名人物,被稱為“聞人”。少正卯和孔子都開辦私學,招收學生。賈老師把“卯”字念成“卵”字,即“少正卵”。有位學生舉手向他說道:“賈老師,不是‘少政卵’是‘少正卯’啊!”
賈老師紅著臉,到底這個字是“卯”或“卵”呢,把這剛上講臺的老師弄得十分尷尬,但他為了樹自身形象,他對學生們說:“老師喝的水比你們喝的酒多,老師走的路比你們過的橋多。”
學生聽了,哄堂大笑。
賈老師叫學生們靜下來,“你們笑過卵?”
一個同學說:“不是笑你說的‘卵’,是笑你說的喝的水比我們喝的酒,你應該說喝的酒……”
賈老師又怒吼道:“我是老師,是沒有錯的。”
孩子們就把“少正卯”讀著“少正卵”了。孩子們走出教師,在操場上,在回家的路上,在家中,都大聲朗讀“少政卵”,畢竟有識字的人,就更正了這“卯”、“卵”二字。賈老師自知自己錯了,但也不好意思更正。學生們故意在他面前大吼“少政卵”。
又是一堂語文課,這個槐樹的“槐”字賈老師發音仍是“鬼”字。有的學生通過拼音向賈老師說:“老師,這不是‘鬼’字,是‘槐’字。”
賈老師在臺上摸摸頭,心想這個字到底是“槐”字或“鬼”字呢?正當難定的時候,一個學生舉手說:“賈老師,這個‘槐’字就是‘鬼’字,是被木棒打死了的鬼。”
另一個學生舉手說:“賈老師,這個‘槐’字是在樹上吊死的‘鬼’呀!”
賈老師這時恍然大悟,他說:“我這兩個學生聰明。他們兩個悟出了不論是樹上吊死的或是被木棒打死的,都變成了“鬼”。”
賈老師又舉一翻三,“愧”字就是被人把心肝用刀掏在外面的“鬼”,“魂”字就是在云霧中飄浮的“鬼”,“瑰”字就是“鬼”中之王,“傀”字就“鬼”生活生活在人群里的“鬼”。
有學生又問:“賈老師,這個‘魏’字又是什么‘鬼’呢?”
賈老師聽了,思索起來,他過了一會才說:“魏”是“鬼”世界里的委員。學生們聽不懂,賈老師又說:“說明白點,這是魏國時期朝廷里的鬼。”
又是一堂語文課,賈老師給學生們教生詞。他右手拿著教棍指著黑板上的字念道:“‘碓’,‘碓窩’的‘碓’。”
學生們聽了哄堂大笑。賈老師吼道:“同學們,課堂上要嚴肅。”
學生只好忍住笑跟著念:“‘碓’,‘碓窩’的‘碓’。”
緊接著又教另一生詞:“‘舂’,‘舂捶棒’的‘舂’。”學生們聽了又哄堂大笑。
賈老師教了幾年書,文革結束,他被淘汰了。但他課堂上的往事當地人們笑了幾十年,很多人會大聲向他呼喊“少正卵”,向他講起各種各樣的鬼事,會有人大聲呼吼:“‘碓’,‘碓窩’的‘碓’,‘舂’,‘舂捶棒’的‘舂’。”
他有時聽了會發火說:“那碓窩和舂捶棒又錯在哪里?”
有人說課堂上耍用文明通俗的話語,如說成“石碓”,說成“舂米”誰會大笑呢?他強辯了幾句,聽到眾人嘲笑,他把眾人也無奈何。后來他聽見別人談議這些,他假裝沒有聽見,低頭走開。如今他牙缺胡子白,在人間的日子也不是很多年了。他那課堂上的笑話會消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