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可憐的乞丐

楊城市郊有一家廢品收購站，老板叫李虎。他性格孤僻，不善言辭，開業都快一年了，從未和周圍的人打過交道。但令人奇怪的是，盡管沒什么生意，但李虎依然過得悠閑自得。這不，最近還開起了轎車。這一反?，F象，引起了隔壁一個叫馬六的菜農的注意。

馬六平時都是凌晨三、四點鐘就要把菜拉到農貿市場去批發。這天，由于鬧鐘沒響，他睡過了頭，一覺醒來，已是五點多了。當他出去上茅廁時，發現李虎開著一輛三輪摩托車往市區方向奔去。馬六見狀，甚是疑惑：這么早上哪去呢？他決定探個究竟。

當時正好是蔬菜的淡季，馬六用不著天天往農貿市場跑。于是，天還沒亮，他就起床觀察李虎的動靜。果然，東方剛露出魚肚白，李虎就開著三輪摩托車出去了，直到深夜才回來，一連幾天，天天如此。馬六更加好奇了，莫非他在干見不得人的事？這車上裝的東西一定有問題！

這天凌晨，李虎騎著三輪摩托車沒走多遠，就發現了異常。下車一看，發現輪胎被扎破了。他自言自語地嘟噥了幾句后，返回自己的屋子。

看到這一幕，馬六露出了得意的笑。原來是他故意在路上放了圖釘。他趁李虎不在，一個箭步來到三輪車跟前，這才發現車廂上了鎖。突然，他感覺車廂里有動靜，把耳朵貼上去一聽，里面果然傳來了輕微的咳嗽聲。這時，他見李虎開著轎車過來，就趕緊躲到了一邊。只見李虎打開車廂后，從里面抱出一個小孩，扔上轎車后絕塵而去。

馬六大吃一驚，難道他干的是販賣兒童的勾當？終于有一天，他開著三輪車悄悄一路跟蹤，只見李虎到了最繁華的延安路，把小孩丟在地上后開車離去。

馬六等李虎的車子走了，才下車走到孩子跟前。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孩子是個殘疾的。只見他蓬頭垢面，雙手傷痕累累，雙腳彎在后背上，屁股坐在裝有四個輪子的木板上，靠雙手著地滑行，令人慘不忍睹。

馬六頓時明白了！原來這孩子是李虎用于乞討的工具。他下意識地從兜里掏出一枚硬幣扔了過去，忍不住對孩子多看了幾眼，看著看著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馬六擦了擦眼淚，蹲下身子問：“送你過來的是你什么人？”孩子搖搖頭，什么也不說?！澳悄阌憗淼腻X要交給他嗎？”馬六接著問。那孩子眨巴著眼睛，還是什么也沒說。馬六只好失望地轉身離去。

二、宴請乞丐頭

又過了一段時間，一幫人氣勢洶洶地來找李虎。那天李虎正好不在，他們就向馬六打聽。那幫人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個個兇神惡煞似的。馬六不禁心里一陣暗喜，心說：惡有惡報，機會來了！于是，他把李虎如何以廢品收購站來掩人耳目，暗地里利用殘疾兒童乞討的事給說了一遍，整個過程說得十分詳盡，中間還不乏添油加醋。

晚上，李虎回來后，那幫人一進門就像瘋狗一樣亂咬人，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家伙一把拽住李虎的衣領，問他還想不想在道上混。原來，他們是乞丐頭頭阿六頭派過來的。按照他們的潛規則，乞討是分地盤的，剛入道的還要行拜見之禮。現在李虎的乞丐占領了他們的地盤，搶了他們的生意，他們自然找上門來。

李虎一聽，總算明白了緣由，趕緊向他們賠起了不是，并磕頭致歉，說自己剛入行還不懂規矩，叫他們多多包涵。末了，李虎說為了行拜見之禮，明天請他們吃飯。至于分成，一切都聽他們的。那幫人這才得意洋洋地走了。

次日晚上，李虎請他們到當地最有名的狀元樓吃飯。席間，李虎左一聲大哥，右一聲老大，又是敬煙，又是敬酒，把他們伺候的跟天皇老子似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們很快就稱兄道弟起來。那幫人借著幾分酒氣，紛紛自我炫耀起來。

其中一個叫阿六頭的大個子，自稱是行業老大，說從販賣兒童到致殘行乞，那是組織有序，一條龍服務啊，足跡遍布全國十多個省市，開的是頂級寶馬，住的是綠野別墅，抽的是古巴雪茄，說李虎只要跟著他，日后自有他享不完的福。李虎點頭如搗蒜，滿臉堆笑，連聲說謝。幾天后，他就正式成為了集團中的一員，并憑借自己的出色表現，很快擔任了重要職務。再到后來，他就成了阿六頭的左膀右臂。

從那以后，廢品收購站儼然成了他們的根據地，活動更加頻繁了。

三、特殊的臥底

一晃一年多過去了，這天深夜，馬六被一陣嘈雜聲驚醒，起來一看，只見來了很多警察。他頓時心里一樂：你們的末日終于到來了！他激動地拉住警察的手，義憤填膺地訴說了李虎的罪行。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馬六心里咯噔一下，這不是李虎嗎？他滿臉疑惑，問道：“你……你是警察？”

李虎神秘地笑了笑，岔開了話題：“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在注意我了，上次扎破車胎的事就是你干的吧？”

馬六尷尬地笑了笑：“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明顯了，十幾枚圖釘全部朝上，一看就知道是人為的。再說了，那天你一路跟蹤我，難道我會不知道？”李虎說到這，頓了頓，忽然開玩笑似地問道，“你盯上我到底居心何在呀？”

“嘿嘿，只是好奇而已，后來把你當成壞人后，就盼著警察早點來抓你。”馬六說著，突然話鋒一轉，“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那天看到你的那個小乞丐后，不知道為什么，就突然想到了我兒子，仿佛看到了他的身影。那一刻，我的心都快碎了……”說到這，馬六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頓了頓，他繼續說，兒子是在五年前被人販子抱走的。為了尋找兒子，不知走過多少路，流過多少淚呀，一個好好的家庭就這樣被破毀了。后來見尋子無望，才悲憤地離開家鄉，千里迢迢來這里種菜謀生。

“原來是這樣，都怪那些喪盡天良的人販子?！崩罨⒄f到這，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也許是巧合，正是因為你把我當成了壞人，才在暗中幫了我的大忙。”

“你說我幫了你的大忙？”馬六以為自己聽錯了。

李虎說：“是的。不過這一言難盡哪！就給你說個大概吧。我聽說這里的人販子最為活躍，所以就來到了這里，目的是要搗毀販賣兒童的犯罪集團。為了引蛇出洞，我故意將小乞丐放在繁華地段，讓他們誤以為我在搶他們的地盤，從而自己找上門來。我之所以設立廢品收購站，就是為了取得他們對我的信任。不過，僅僅憑這一點，還是遠遠不夠的。那天你在他們面前痛訴我的‘罪行’后，才讓他們徹底相信我是一個職業人販子，現在你明白了吧？”

見馬六點了點頭，李虎繼續說，“我成為他們頭頭的心腹后，深入集團內部，暗中調查摸底，從而掌握大量證據材料，最終聯絡警方，將他們一網打盡?！?/p>

馬六恍然大悟：“原來你是臥底。”

“不，我是一個人販子?！?/p>

馬六一愣：“你……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p>

李虎突然低下頭，顯得滿臉慚愧：“我說的是真的，等我說完，你就明白了。”

四、一切為了贖罪

原來，李虎曾經是個小混混，后來東窗事發，鋃鐺入獄，他老婆一氣之下，就帶著兒子嫁給了別人。出獄后，因為有前科，找工作屢屢碰壁，為了生計，就干起了販賣兒童的勾當。后來良心發現后，開始千方百計買回自己所販賣的孩子，一一交還孩子的父母。手頭上的這個孩子，是他從人販子手里買回來的最后一個，遺憾的是，已經致殘，淪為乞丐。因為孩子的父母背井離鄉，所以至今沒有找到。于是，他干脆把孩子當成道具，伺機搗毀整個犯罪集團。

李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接著說：“我以前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現在這么做，就是為了還道德債，良心債，這個債不還，我死不瞑目啊！”說到這，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差點忘了告訴你，這孩子的父親有個外號，叫‘秤桿子’，如果你知道這個人，就幫忙聯系聯系。”

馬六一聽，有如平地起風雷：“你說外號叫什么來著？”

“秤桿子?！?/p>

“我就是‘秤桿子’呀，在老家他們都是這樣叫我的。難怪那天見到孩子時，心里……我、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啊！”馬六頓時喜極而泣，說不出是感激還是指責，但對于他來說，失蹤五年的兒子失而復得，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李虎也顯得非常激動：“真是太巧合了，天意呀！”臉上頓時流露出清債后特有的輕松和喜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釋重負：“我終于可以放心上路了……”

原來，一年前李虎就被病魔判了死刑，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決定不惜一切為自己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