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這遙望無際草原上的牧馬人,鮮有人居住于此。我走到小山丘上摸出一支煙點燃。
我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太陽早已幾近西山,陽光為草原上奉獻的溫暖被冰冷的黑夜所吞噬,我加上厚皮衣,取來柴棍,升起一堆野火,把手伸向無限升騰的火焰,揉搓取暖。
我把身體蜷縮起來,寒氣和碳味交叉撲鼻而來,就這樣的姿勢,要熬到黎明,因為我害怕我眼前馬廄里的馬兒又會被人偷走。我總疑惑,這荒無人煙的草原上竟然還有賊?
作為這草原上孤角一處,馬這種通人性的,沒養過馬的人不懂丟馬的苦痛。
等我第二天醒來,心里將憋著一塊石頭。,又如魚鯁在喉。
我的馬,又將被偷一匹。
于是,我托起獵槍,挑了一匹最強壯的好馬。一定要抓到偷馬的人,老子要一槍斃了他的命。我快馬加鞭,穿過一個陌生荒蕪的草原,踏過一片片無人通行的澤地和河流。
走了好幾十公里,我見馬有些疲憊,停下來躺在小山丘上。
順手從兜兒里摸出一支香煙,架在嘴上,再拿出一根火柴在盒子上擦燃,把香煙吸得“嗤嗤”直響,風太大,我瞇著眼睛望向身旁的馬兒,它在啃草,用舌頭舔著草葉上的露汁,我聞的出來這很甘甜。
我起身,上馬,繞著這幾片大草原,方圓尋了個遍,也不見我丟失的馬的蹤影。
失落的往回走,到家時,下馬一看。
心里一股莫名火亂竄,恍若巨石在喉,無法下咽。
馬廄里的馬一匹都沒了,只剩下空空的馬槽和韁繩。
我急得狂怒對天吼道:“你還老子的馬,操......”直到缺氧,口干舌燥,一下子癱軟在地。點燃一支香煙。
眼見著寒冬即將擇日來臨,我沒有足夠的水和干草喂這剩下的最后一匹,也沒有御寒用的裹蹄布,這只馬的馬蹄有些發炎,令我揪心的疼痛。
步入寒冬,天上飄鵝毛般的雪花,把整個草原裹得嚴實,好像我在這片草原里,一無所有,什么都不是,我剩下這僅有的一匹馬,早已無法站立。
我甚至覺得奈不住這般嚴寒。那匹馬也在黎明來臨之前停止了呼吸,我如往常一樣給它喂水,發現它身體僵硬,唾液被釀成冰柱,眼睛好似一口枯井。我順著馬廄的木樁坐在地上。淚水燙得欲要燒壞我的眼睛。
其實這匹馬最通人性,我最喜歡無聊的時候點燃一支煙,坐在它旁邊給他將我年輕時的故事,將我年輕時,那個山坡背后有戶人家的女兒叫“嘎斯慕”,我們相識兩年后,她喜歡上了賀蘭山南城里的一個男子,最后嫁到了那里,現在恐怕早已為人父母......
每每講至此處,它眼睛里亮晶晶的地方就像一處風景,仿佛眼睛里積攢的是淚水,要掉落。
我將其用白麻包裹,讓它回歸草原。
我也燒起一堆火焰為那些不知去向的馬,像是為它們送行一般,估計它們早晚逃不過宰殺,在荒野的饑寒。
我想我也將熬不過這個冬天,結局與其同樣慘烈。
不知不覺中,冰雪開始融化,在我覺得最痛苦和掙扎的時候,還覺得頭頂上的太陽釋放的這縷陽光再救我,我也不想死去,因為我還不知道怎向騰格里交代我丟失的馬,以及我一生苦樂。
冥冥之中,春天好像真的來了,我偷喜,我居然走出了嚴寒,在冰封的世界里。
我摸出最后一支香煙,含在嘴里,點燃。
此時,萬籟俱寂。
忽然從背后,傳來一陣陣瘋狂的馬蹄聲,模糊漸清晰,由遠及近。
我回頭,是它們,出去回歸神靈的那匹,好像是多了一匹,黝黑的,長著刺發的,這么一匹馬。我近看,野性,狂傲。
我懂了,沒有偷馬人。
它們一同去了那些我從未走過的地方,也許是唐古拉山,也許是西藏,也許飲了拉薩河的圣水......
我被他們包圍了起來,我翻上馬背。
走在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