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深處，郁郁叢叢，這里是動物的天堂。山腳下有些許零碎的煙火，從幾戶獵家的草屋上飄向遠方。我，便是這幾家中的一戶。十八年前鄰家婆婆撿起我的地方，正是我現在的家。婆婆人很好，很慈祥，說話總是讓人難以捉摸。現在來看，那便是站在人生盡頭回眸者，應有的口吻吧。我喜歡打獵，那種追逐獵物的感覺使我快樂。每天都是這樣，白天打獵，晚上就和婆婆在一起，看著鄰居們燃起的篝火，和一旁嬉戲的孩童……如果這就是故事，我想，那應該算是完美的了吧！婆婆說過：人的一生啊，都是在探路，等你到了生的盡頭時，你的身后才算是路，只屬于你的路。現在，我認可了。

那天，我起的很早，因為今天是婆婆的生日，我要打一只鹿，婆婆最喜歡的。運氣不錯，我發現了一頭小鹿。于是，追逐便開始了，它還是太小，怎么會是我的對手呢，弓滿，箭發！小鹿不出意外的停下腳步。我滿心的歡喜，從它的身體里拔出了我的箭，正當我背起它想要離開時，才發現我的身后有幾雙冰冷的眼神。他們全都一身戎裝，正冰冷的看著我這個不速之客。我被鎮住了，不是因為他們肅殺的氣氛，而是那個高傲的她。我只能仰視。她的美，清澈如泉水的眼眸，我忘記了害怕。“怎么辦？殺？”她旁邊的一個人作了個手勢。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鹿，“走吧，他什么也沒聽到。”說著，人一如燕，飄然而去。其他人也跟著離開了，我卻還在驚慌中。

婆婆很喜歡鹿肉，這頭小鹿她吃的很香，而我卻沒有半點胃口。晚上，依然和平常一樣。篝火，嬉戲，但我卻感覺很遠。我的異常，自然逃不過婆婆的眼睛，“孩子，去看看星空吧，有些時候，星星是最懂你的。”婆婆拍了拍我的肩膀，兀自回屋了。那晚，我想了好多，眼前總是揮之不去的她，她的高傲，冰冷的美。我知道，我的心動了，我有了對外面的向往，最主要的，是她。

故事就是這樣，我離開了大山，離開了婆婆。婆婆對于我的離開并沒有什么太多的關心，她只是淡淡的告訴我：路有岔口啦，你卻只有一雙腳，去走吧，感覺對的，就是對的。

我出來了，我想去找她，可我毫無方向，我沒有錢，什么也沒有，我的弓和箭，只能給我沉重的感覺。一天，一天……我把弓箭買了，為了生活。市井的流浪，讓我看懂了很多，我有時也想回去，但她的身影卻讓我無法停下腳步。我說過的，流浪……。我從沒想到過，我會淪落成乞丐，更沒想到過，我會在她家門口乞討時，和她相遇。我知道，我的樣子一定很糟糕，在她面前，我丑陋的像只青蛙。從她的眼中可以看出，她早已把我忘卻，呵呵，誰會記得一個深山獵人呢？我就站在那里看著她，這個我夜夜出現在我夢里的女孩。直到我被下人趕走，才不舍的收回目光，轉身離開。也許這就是路吧，她的一句話，便是我的方向。“留下他吧，我缺一個下人……”

我進入了這個家族，是的，我的美夢，每天都能看到她。她問過我她的疑問，我不敢告訴她，只是看著她，她只能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離開。我能告訴她嗎，我只見過她一次？我眼中的愛慕誰人不知。我的樣子，他人嗤之以鼻，對！我，不，配。

我的好日子并不長，過了沒多久我就被他們送出了家族，到了深山之中。在這里，我看到了我的好多同類，流浪者，乞丐，比比皆是……。沒有她的日子，非常的難熬，我們只有不停的練習著他們教的，所謂的武術，因為他們的計劃，我們便是棋子。我說過的，我是獵人，我有著常人沒有的敏捷，在加上我不太笨的頭腦，我很快成了我們乞丐中的佼佼者。于是，我的希望來了。我成了她的貼身侍衛。我激動！我感動到流淚。我跟著她，寸步不離。我喜歡這樣，真的，在她身邊，我的世界便是靜止的。

我們一起去完成任務，我們殺了好多的人！我不知道對不對，可我的劍，只有寒意，為她。他們的計劃，鋪天蓋地，一步一步，我看到了更多的死亡。刀，劍，死亡。------筆，是無法讓人嗅的血腥的。

他們的速度真的很快，他們有了官，錢，甚至軍隊。可這又與我何干，我只要能和她在一起。

他們的計劃迅速，完美，我甚至能從他們的眼中看到笑意。可是，再美的夢，也終究有醒的時候。

我們遭到了最徹底的背叛，外面滿城的黃色軍隊，說明了一切。這一戰，凄慘，每個人都是必死的決心。我在她身邊，和往常一樣，寸步不離！我為她擋刀，我為她擋劍，我為她殺光了每一個靠近她的人。我們背靠著背，感受著彼此的心跳。不得不說，這支圍剿我們的隊伍，就是和我們不同，訓練有素。殺，殺，殺！我已全身是血，我該笑的，她毫發無傷！突然，寒光乍現，一支冷箭射向了她的身后，我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飛身擋到了她的后面。我聽到了箭刺進我身邊的聲音。時間好像變慢了，身邊失去了聲音，我看到她奮力的揮舞著劍，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憤怒，殺氣。我扯了扯嘴角，我想笑。我倒在了她的懷里。之前，我曾無數次的幻想過，我能擁她入懷中，現在卻是這種結局。不過還好，我們的距離，近過。我的意識漸漸模糊了，在我閉上眼睛前，我要記住她的樣子。她舞劍的樣子是那么的優美，動人。我的血染紅了她素白的衣服，我想，她穿紅嫁衣時，應該是這樣的吧……

黑！黑！這是那里，我的眼睛異常的沉重，腦袋很疼，意識又漸漸模糊了……刺眼的陽光照的我眼睛生疼，我費力的睜開眼睛，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我又回到了我的家。我吃力的動了動四肢，緩慢的走出房間。婆婆背對著我，坐在那里看著遠方，“婆婆？”我輕輕的叫了一聲，“孩子，醒啦？桌上有吃得，你去吧。”婆婆只說了這些，便不再說話了，依舊深深的看著遠方。

我的生活好像恢復了正常，我依舊是每天打獵，每天都在重復，好像我不曾離開過一樣。我問過婆婆，婆婆只是笑笑，搖搖頭，說我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這我當然不信，我身上的傷痕提醒我，以前的種種，都卻卻實實的發生過。她，怎么樣了？她在哪？我是怎么回來的？在婆婆那里，終究是個謎。

我去找她，作過任務的地方，住過的地方，還有流血的地方，一無所獲。我傷心，我流淚，我疼！老天有眼，我找到了線索---她的劍，只是，血跡斑駁，劍身已斷，成了殘劍。還好，劍柄還在，握著它，我感到踏實，只是淚水已落幾行……

我想有個結果。我來到了山的最高點，拿著那把殘劍。下面云霧繚繞，我想，下落時看，一定會更美吧！把這當成我們的家，她一定會喜歡的！“我不喜歡現在的生活，我想快些作完任務，然后歸隱，住在山的最高處，看看日出，看看日落，那才是我要的生活……”以前的記憶歷歷在目，她的話環繞在耳邊。我閉上眼睛，感受著眼里的洶涌。“我陪著你……”我對著劍笑了笑。

唉…，身后傳來了一聲嘆惜。婆婆不知道什么時候已在我的身后，“孩子，人的一生都在探路，路有岔口了，就看你的選擇了，人生的路只有選擇，沒有對錯。”我不語，只是緊閉著雙眼，回憶如絮般紛飛。“孩子，你要記住，歷史是沒有錯的，你，她，或我，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粒泥沙而已，誰也阻止不了歷史長河的滾滾東流。一朝一代，昌盛興衰，皆不為人而有無變數，你踏上了這條路，沒有對錯。”婆婆看著遠方，目光迷離。我沉默著，低頭看著手里的劍，找著我想要的答案。當我回頭的時候，婆婆已不在我的身后，“她姓柳，前朝之人……”婆婆的話飄散在云霧里。整個山谷，回蕩著答案……

我把她的劍埋在了山下，我在她的墓旁種了兩顆柳樹，我知道，她會喜歡的……

我回到了我的家，一切依舊，像我不曾離開過一樣。只是，婆婆不見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我知道我找不到她的，但，我，知道結果，我在婆婆的家找到了一個很小的玉佩，上面的柳字清晰可見……

故事就是這樣，我又回到了原點，轉了一大圈，終又回到了屬于自己的路上。我變了，寡言，愛笑，總說一些別人無法理解的話語，我，越來越像婆婆了。

沒過幾年，她暮前的柳樹已可以乘涼了，我也是幾個孩子的父親。我讓他們姓柳，我給他們將故事。我的另一個她不美，不過我們很幸福。

只是，每每在我的夢，總會有一個一身素白的女子，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