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秀水林場的支部干事李茂財家今早上的電話像電視劇插播的廣告，一個接一個。不過李干事卻沒一點煩的意思，他當了回演員，并自我感覺演技不錯。

頭一個電話是場會計孫雪打來的，平時盛氣凌人的尖聲細嗓今日格外溫柔親切：“李老弟呀，聽說你要提副場啦，祝賀你啊！先說好嘍，請客我可得排第一個呀！”她一連用了好幾個語氣詞，每個字都掛喜帶笑，像要升遷的不是李干事，而是她孫雪。

“孫姐您客氣了，咱姐倆誰跟誰呀，平時機關就屬你最關心我幫助我，這次提副場我第一個感謝的就是您呀，酒首先得喝您的了，您做的滑熘里脊回鍋肉都是一絕呢！.......”

剛撂下孫雪的電話，團書記宋軍就打進來了。話筒那頭的語氣與往常有些異樣：“哎，茂財，不，李哥，有個事我告訴你一聲，上個月你跟我說你外甥要進一中的事，我前天到區里開會和你弟妹說了，她已經辦妥了。”

李茂財趕緊說：“那太謝謝了，有空兒我請客！”

“不用不用，李哥你太客氣了。你弟妹在一中當個教導主任，辦這點事兒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再說了，咱哥倆多少年了交情了，日后麻煩李哥的事兒多著呢！”

“那是那是，好說好說。”李茂財心想，這小子平時跟我油腔滑調，一個屁三個謊，今天卻如此謙卑，事兒也給辦了，看來孫雪一定給他透露消息了。想到這兒，他挺了挺有些駝背的腰，感到自己高大了許多......

李茂財放下電話，讓妻子淑梅沏了杯茶，點了只紅塔山牌香煙，美滋滋地吸著。他思忖，周一區組織部就來人宣布任命了，以后自己的李干事就變成李副場長了，成了領導班子成員，得有個領導的作派了。正想著，電話又響了，他慢吞吞地拿起聽筒，一改往日熱情客氣的語氣，慢條斯理地問：“喂，那位？”“小李呀，咋我的動靜都聽不出來了？我是你劉哥，在家過周末呢！你有空嗎？能不能到我家來一趟，咱倆喝點酒，我有些事想和你嘮嘮。”

李茂財聽出是自已的頂頭上司支部書記劉玉，他趕緊唯唯連聲，腰不自覺地彎下來，用溫和而恭敬的語氣回道：“啊，啊，劉書記，我今天沒事兒，正想給你打電話呢！我待會就坐客車去您家，順便給您帶兩只土雞。”“好啊，我最愛吃溜達的笨雞。以后有事到區里不用坐客車了，場里的吉普可以隨時調用，我打電話讓司機一會兒去接你。”

放下電話，李茂財吩咐淑梅：“趕緊抓兩只雞，一會兒上山下劉書記家去。”淑梅不滿意地小聲咕噥：“養了十來只，自已沒舍得吃，快送沒了！”“你這女人真是頭發長見識短，這叫感情投資，以后有的是人給咱送禮，瞧好吧你！”

大門外響了兩聲汽車喇叭聲，開吉普的小趙笑呵呵地走進門。李茂財一邊對著鏡子穿衣服一邊對他說：“別傻站著，快幫你嫂子抓雞。”小趙滑稽地大聲道：“喳，副場長大人！”這稱謂雖然叫得早些，可李茂財聽著心里卻是特別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