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中記載了這么一段故事:孔子周游列國,行進途中,被一條湯湯而流的小河隔斷了去路。渡口在哪?望見附近的水田里有兩個正在耕作的農夫,子路便自告奮勇的上前去詢問。
農夫甲并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那個執韁繩的,是誰?”
“是孔丘。”子路恭敬的回答。
“是那個魯國的孔丘嗎?”
“是的”
農夫甲忽然怪眼一翻:“既然他是魯國的孔丘,他就應該知道渡口在哪嘛。”
子路氣得臉色發青,擼起了袖管,轉而去問農夫乙。
“你是誰?”
“我是仲由。”
農夫乙打量著子路,說道:“現在天下如此混亂,我瞧你是個大塊頭,有一副好身板,與其跟隨孔丘這樣的避人之士東奔西走,還不如同我們這樣的避世之士一般,躬耕隴畝的好。”
子路知道問不出結果了,灰溜溜地將這件事報告給了孔子。
孔子怫然,輕輕嘆道:“飛鳥和走獸究竟不是同類啊,正是因為天下無道,才需要我們去承擔布道的責任啊,假如天下有道,還要我們做什么?”
每當我讀這段話的時候,我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象那個垂垂老矣的孔丘,風塵仆仆,東奔西走的情景,真是讓人心酸。孔子與兩位隱者的相遇,即是對理想和現實態度的相遇。孔子的一意孤行與隱者的圓滑市儈的對比,即是崇高的理想與污濁的現實相遇所迸發出火花。
孔子莊嚴的宣告:“政者,正也。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永遠像射出的箭一樣,正道直行,永不回頭。后世欲修齊治平、攬轡澄清的儒生多少是受這句話激勵的。中國的歷史上不乏如矢之士,然而更多的情況是,理想與現實一旦相遇,人們便習慣性的屈從于現實了。由于身在其中,便看不到現實的弊病,又或者知道了,卻閉上眼睛,假裝看不見,哈,實在是獨得“掩耳盜鈴”之妙旨。一代又一代的推移,積患成疾,中國的王朝更迭,恐怕是歷史上最多的吧?
而今竟有人要“告別魯迅”,膩歪歪的對周作人大為鐘情,我很想問問,他是不是喜歡把夜壺當藥壺用?面對人間苦難,面對弱者的呻吟,我們能夠心安理得的去撇撇嘴,對天下卷而懷之嗎?
誰不念洛神飛袂,曲水流觴?然而我們是學生,用古代的說法,是士,士有士的責任,“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張載的話,照耀著千年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