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如流水,我空守著一畝土地,看歲月碾過我的頭頂,這一方肥沃的水土,也沉默地望著沉思的我。我惱怒地想關掉頭頂的烈日,它那嘲笑的目光那么灼人,這真是一片荒涼的土地。
種植農作物是一件大事,泰雅人尤其看重這些,種小米必須有神圣的儀式,并且要做了好夢的第二天早上方可播種。如果夢可以指引我們如何選擇播種,有人不禁要偷樂了。
我不知道,我應該播下什么。母親想要看參天的樟樹,父親想讓我種植遍地的梔子,而那些想法太美好了,也許大家會想種蔬菜、糧食或是美麗的花、挺立的樹。
我什么都想種。
這是我內心最大、最強烈的愿望。祖國給我牡丹的種子,老師給我青松的種子。我的胸口頓時堵塞了,眼淚流下來,這又是什么的種子?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了我的頭腦,我趴在地上,問那潮濕的土壤。
“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種下風,你也會長出風來嗎?”
“如果我種下太陽?”
這時我聽見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嘆息。
我真的想種很多很多東西,用它們來把我自己塞滿。
他們種下葡萄,他們種下蘋果……
他們種下罌粟,他們種下狼毒……
我卻空守一方沃土。
緩慢的,沉重的,是風聲,是震動。
我不愿種下植物,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種出人的生命,把無辜亡者帶到生的天空之下,讓地震后的亡靈破土而出,生長出新的肉體。
我甚至還想種出世人來的良知。
土地為我的狂妄無知長吁短嘆。
我種下了一個什么東西。那一段時間我失憶了,想不起有關這塊土地的信息,我問路過的小鳥,她們回答:“有一天,你種下了一個什么東西……”可那個東西到底是什么呢?
我幾乎不再去照看我的那塊土地。
我就像活在夢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學習和玩成了我的工作,每天晚上一閉眼,我大腦便立刻關機。
兒時曾幻想著,自己以后會如何優秀,只是流瀉在桌前的臺燈燈光,每晚總會帶走一些蒼白無力的童真和墨水的字跡。不會再去計較夢什么的了。有時恐懼也會像一臺機器,突然齒輪停止了。當我荒置我的土地很久以后,我找不到去那里的路了。
每一個孩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閑置自己的土地的?又是什么時候才會想得起來?也許,有很多人至死也未能聽到田里麥浪滾動的迷人音樂,聽到那墜滿碩果的樹的嘩響聲。
暴雨是何時來臨,彩虹掛在蒼穹,浮云墜入人間化作晨霧,陽光沉淀在天際化成彩霞。
我何時才能找回那塊土地,給他好好地施肥?也許我應該跪下來向它謝罪?
仿佛一直在沉睡著的它,在暴風雨之后蘇醒了。我記了我曾經種下的夢想,那是伊萬路過時笑著說了一聲:“種向日葵吧!”
原來它來自多么年幼時期的影響。
原來這就是我兒時種下的夢想。
還記得那首童謠——《種太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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