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侯,路是一條羊腸小道,外婆在那頭,我在這頭。
斜陽西下,染紅了天邊的云霞。紅霞蔓延開,絲絲如絮,縷縷如塵。柔和的光亮照在我紅撲撲的小臉上,好像在擁抱我,與我玩耍。我蹦著,跳著,一點兒也不累,仿佛有無窮盡的活力。走到村口,我停了下來,四處張望。“外婆!外婆!”終于,我在那條羊腸小道的盡頭發現了她,我高興的一邊揮動著小手,一邊向她跑去??窗?,外婆在笑呢!那笑容慈祥的,快要將我融掉。仿佛,我是她一生最寵愛的寶貝。跑到她面前了,我抬起頭,嗅了嗅鼻涕,“外婆~”外婆微笑,卻沒有動。我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看了看她放在花布衣口袋里的手,叫的更嬌了,“外婆~”果然,外婆的手動了動,接著又向往常一樣的從口袋里變出了一塊糖,笑瞇瞇的塞進我的嘴里。頓時,滿口,滿心都是甜絲絲的。外婆的口袋里能變出糖,這是我們之間的老游戲了。她牽起我的小手,沿著回家的路慢慢的走。斜陽的余輝還未散盡,世間仿佛只余那一大一小的兩個剪影。
長大后,路是一根電話線,外婆在家里,我在華校。
正如雛鷹長大后要獨自飛上藍天一樣,我離開了家,來華校念書。起初,異地的陌生,同學的冷漠,讀書的艱辛,一切都讓我感到不適。于是,我打電話給她,向她傾訴。外婆話語如同涓涓細流,滋潤著我的心。漸漸的,我適應了環境,也不再想她。偶爾打電話給她,聽著她用高興而又激動的聲音叫我注意身體,而我呢,卻總是用不在意的語調應和著,總是忘了提醒她不要吃熱過幾遍的菜。我知道,她一直在攢錢,為了我。
那根電話線,也許是世上最窄的路吧!可是它卻承載了天下最闊大的愛。
再后來,路是一方矮矮的墳墓,外婆在里頭,我在外頭。
當病被查出來時,已經是晚期了。外婆住進了醫院。每每我去看她,她總是扯著一抹虛弱的笑容,看得我心痛。從蒼白的嘴唇中吐出的,不是呻吟,而是叮囑,是牽掛。在她的最后一個禮拜,媽媽說她總是提起我,從我小時侯說起,一點一滴,外婆的內心記錄著我的成長。
時光就像是個頑皮的孩子,他東跑跑,西跑跑,速度可快呢。那天,他跑到了外婆面前,笑了。那笑容仿佛在說,吶,我要帶你走了。外婆也笑了,吶,其實沒關系呢,你總會來的。
——吶,我要帶你走了
——吶,其實沒關系呢,你總會來的
外婆說她要等我回來再走,可是她等了三天三夜,我卻還是沒能回來。她就這么盼呀,撐呀,撐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啊!最終,外婆去了。
外婆,您的笑容我何處再覓?您的恩情我怎能還清!我想,唯有借著冥幣悠悠,讓它鋪一條路,載著我的思念,通向,住在天堂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