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慵懶的陽光散漫在一池柔和的荷花之上,一陣溫暖的微風吹落了正午被烈日曬得枯黃的花瓣,凋零的花瓣隨風輕輕飄落在水面上,泛起圈圈細小的漣漪,驚動了和荷葉下一群漫不經心的小魚。
我久久佇立在荷花塘的圍欄旁邊,用雙手抬起笨重的攝影機,不停地按下右手邊的快門。記錄下眼前一池亭亭玉立的荷花仙子柔美的舞姿。
半晌,我聽到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緩慢地向我邁近。
“嘿,小子!”他笑著朝我揮手。
“你遲到了,先生!”我轉過頭裝作友好的笑了笑。
我們在不遠處的一張木椅上坐下,他和我聊了些他最近生活發生的所有他自認為有趣的事,但這一切在我看來,都是一些愚蠢而無聊至極的瑣事。我不耐煩地一邊整理攝影機中的照片,一邊裝模作樣地點頭微笑。就在我煩惱如何打發接下來的一個糟糕漫長的午后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件無比可笑的事——他左手上的那塊破舊的手表上的玻璃已經碎裂,指針完全靜止。我假裝好奇地上下打量他并指明我對于他手表的疑惑。我以為我可以讓他難堪。可是,我錯了。
他毫無顧忌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對我說:“這件事真是說來話長啊!在我離開你們之后,我就在一個軍事部隊當兵。那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改變。
那天夜里大概三更的時候,我就模糊聽到一個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當我翻身穩穩站立在窗前的時候,我看到了窗外零落了一塊塊被炮火炸開的不規則的漆黑碎片,碎片中央還包裹著一些還沒有燃盡的火種。隨即我便聽到了緊急的鳴哨聲。
我抓起槍炮就往外跑。我聽到指揮官大聲地對我們說道:“這次不再是往常的演習,敵人就快打到我們屁股后面了,你們要拿出你們的勇氣,向敵人的炮火,沖啊!”
指揮軍一聲令下,我們都拔腿向戰場上進攻。
這場戰役一共持續了三天,我的戰友一個個戰死沙場,其中的一個戰友在他臨死前給了我一只手表,對我說:“這是一只已經停止工作的手表,但是它卻有著無比沉重的意義,這是一只在這次戰爭中被第一顆炸藥的巨大聲響震裂震壞的一只手表,它記錄了這次戰爭爆發的最準確的時間,請你永遠記住這個時間,時刻告訴你自己,甚至所有的中國人,中國要崛起、要強大!”
他緊緊地捂住自己中了子彈不斷流淌出現鮮血的胸膛。他的神情沒有一絲痛苦和畏懼。他最后一句話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迸發出來的。
——中國要崛起,要強大!
在這場戰爭結束的時候,我幸存了下來,并永遠地記住了他的話。”
他緊緊地握住了他左手上的手表。語氣堅定、激動并鏗鏘有力。
當他恢復回原來的情緒時,平靜地對我說:“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我仔細端詳著眼前這位衰老的男人,我和他之間已有四十多年沒有見面了,我沒有想過他剛剛的那番話,會讓我打消了無限想要捉弄笑話他的所有充滿壞意的念頭。
我終于明白,他四十多年前拋棄了我和我母親的真正原因。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對他說:“在你沒有告訴我這些之前是這樣的,但是,從這一刻開始,你又將成為我的爸爸。”
在臨近黃昏時,我們合照了一張照片。我把它放進了相框里,在照片的旁邊,我輕輕地用黑色水性筆寫到——您將是我永遠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