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趣寫景美文

只因去年見過一面，至今甚是惦念。

待不及四月天了，今日便去。撇了這喧囂煩躁，我便進山。只是這剛一入，便心生忐忑：怕是早了！還不到花期，我便急切造訪。此時，這灰禿禿的山，也似是不怠見我的唐突，在這晴陽暖日中，也并沒有露出一些好臉色來。我們雖不算初見，可花不在，在這一廂情愿的急切里，我該怎樣消解這冒昧的造訪和尷尬的思念?

或是沒關系的，我愿在這山里先等一等它。去年的初見，我們忘了約定。早等晚等，都是等，只因怕誤了它的花期。只知道它是絕不肯等我的。

一路行進去，眼跟著心搜尋著，安慰著：還不到時候呢！只隨便看看。可是，強作漫不經心的目光中，突然發現高處的崖上竟真綻著一簇白色。花，竟早早的開了！真有開的了！是那山桃花么?欣慰中竟生出些情怯來，前面肯定還有，到時再停下看個清楚吧！只要它在，我便放心了。

是的，愈往前走，真的越來越多了。不光是白，還有那粉。在灰的巖上，不時開出一片一片的斑斕。這斑斕激動了我的爛漫。我迫不及待要想停下去看，去到它的近處，我才放心。終于停了，我摁著欣喜，疾步奔去。哦天，山里的牛兒竟先我一步，它們山里覓食漫步，路過那些個花兒，夠得著的，也要吃上幾口。牛兒！你們竟然吃花？

幾頭牛兒發現了我，停止了嚼食，定定地瞪著，也是不服：你是何方來客，這早早的，進山來做什么？莫不是它們生氣了？我這外來客猶豫著慢下腳步，不敢往前行了。默念：我不危險，更無惡意打擾你們，幾位請隨便。

山里的牛羊是無人放牧的，早晨趕出來，主人自回去忙別的。到了夏季草旺時節，更是方圓幾十里山頭，牛兒隨便游走。過個十天半月，幾戶人家才指定一人騎了摩托看看牛兒們逛到哪個山頭了。一般丟不了，偶爾誰家的少了一頭，定時摔在哪里了，這才著人搜尋。找著了便弄回家里宰殺，分給村人。

山是牛羊的家，高崖深壑犄角旮旯，隨便逛達。若說領略山的樂趣，人自然是不如它們。更不用說住在石崖縫的那些個哺育的鳥兒了，人家有著天生的翅膀，更是隨心所欲，騰高俯低。只是頭頂的鷹我們要格外小心一些，那個神魔一樣的生靈展了雙翅，定在離山頭不遠的空中，不鳴亦不動，伏埋良久。凝神看上一會兒便覺得殺機重重，愈發叫人不寒而栗。

古人寫景必有抒情。一次次來這南山，想是也應有情欲抒。可我們這代人又怯于抒情。似是人生的大快樂大追求從一出生就已把人性束得緊緊，生老病死，繁衍生息，每個人都按著早已鋪排好的正確功業去獻身。而個人心靈中的小快樂大多數是怯于顧及的，甚至怕是一輩子都無處可尋的。數千年來，我們從小就被要求不要這樣，不要那樣；這個不對，那個也不對，很少有寬容的時侯。所以我們的心靈似乎除了與艱難困苦做斗爭，為實現人生的大仁大義而活著之外，幾乎沒有其它途。更不奢望有機會去關注內心，關注人性，關注抒情。同時，所謂含蓄的特質，也讓我們大多數人不擅抒情，懼怕抒情。只能借偶爾的夢境，表達內心片刻的真實和解脫。

雖我與老康一路同行，但各行各的，一程來回話不過三句，用行同陌路形容也不為過分。雖然他臨行時不好說不與我同行，但也不見絲毫欣賞之意。這山景與我與他，大概也是天壤之別的感覺吧！唉，這也是大多日久夫妻出游的固定模式。我想，這也是中國人不善抒情的結果。

人不服老不行，今年再盤這山路，不一會兒便兩股戰戰，手心冒汗。半山腰的風似是于我熟識一般，非要扭著擁著把人從路面攬到溝底那一邊去，像是執意要帶著我一同在這山谷溝壑間恣意徜徉一回似的。相對于老康的冷漠，這山風也是顯得過于熱情了。好在這時老康終于發話，并難得與我同時覺得這陡且玄的山路不能再往上爬了，危險。看來在性命攸關的大是大非上我們偶爾還是有相通之處的。如此一看，作為老倆口，只要是沒有吵架，這也算是一次和諧的小游。只是今年的'山行，更覺廉頗老矣！

一些木訥的人總是不善于抒情，但心里與人與物，總有一份惦念被擱淺。在這早春執意要跑到山里來尋去年見過一面的山桃花，為的也只是暫時求得心靈上的一個小小放松。盡管，這點奢侈的享受一回到下山的平路上就會蕩然無存。用老康的話說總結它的意義就是：這啥也么啥，有啥看的了！

其實，我也說不上這種行為有什么價值。但我仍然執意的尋找。并且還要感嘆：在這漫長而繁浩的人生旅途中，在不同的人群中，有時想求得個人心靈上私有的一滴小快樂，一點小放松，竟是多么艱難。

不能理解的事并不一定是壞事。這整個大南山上少有土壤，多為巨石，但卻滋養著數以萬計的生靈植被。只因它有一種看似于石極不搭的東西——水。按說水不可浸于石，石又不可化入水，可就這兩種不相融的物質成就了大南山的豐饒富足。不論春秋冬夏，你隨便走走，有石處既有水，有水處定有石。到底是石生水？還是水生石？大概萬物皆一統，在一起時間久了，再不相融的事物，也懶得去計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