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春,我認識了一個姑娘。
那一年,上海市郊文化大革命進入高潮,身在農村的我,因為出身好,三代貧農,被貧下中農推選到了生產大隊,負責組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宣傳隊成員由各個生產隊選派貧下中農出身的青年參加。
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鐘情的事兒,在宣傳隊隊員報到的那天,當我點名點到一個叫蘇繼紅的姑娘時,我被她靦腆的樣子吸引住了,對她產生了一種特別的好感。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千方百計打著工作的幌子和她接近并拉上幾句。開始,因為我是生產大隊負責宣傳的頭兒,也無人介意。可時間長了,就被人看出了點名堂。宣傳隊里有好幾個姑娘呢,彼此一比較,那風言風語便吹了起來。要知道,那時宣傳毛澤東思想是不能摻雜私心雜念的,那私心雜念中最敏感的是男女關系,男女關系稍稍“出格”,足可以毀了你的前途。
一天,人民公社造反司令部的一個頭頭聽到了群眾的反映把我叫了去,他對我說,如果你們兩個人都看上了對方,要嚴格注意分寸,如果只是你的單相思,我看就算了吧,別毀了你的前途。
那個年代的農村,男女好上了,被人看到摟摟抱抱、或者親個嘴什么的,非被眾人的口水淹沒。如果男的追求一個女的,那個女的不同意,你稍微碰一下女的,哪怕言語不當,那個女的只要告訴大隊干部,派出所非找你不可。
那一晚,我一夜沒有睡好,想前途,想姑娘,前途是要的,姑娘也放不下。當務之急是要知道蘇繼紅是怎么想的,對我有沒有意思。當面問她,如果她對我沒有一丁點兒的意思,那怎么辦?想了一夜,天亮時分,竟想出了一個既不影響前途,又可以知道姑娘心思的高招:就是用一句話來試探,問她對那些風言風語的看法,看她如何回答,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于是,我設法開了個毛澤東思想宣傳會,說白了,開會是假,創造個機會是真。我的膽子也夠大的,說濫用職權,假公濟私毫不為過,只是沒有人知道罷了。還有做假的,我通知蘇繼紅開會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半個小時,說一句話應該足夠了。
那天,她來了,很準時。會場里就我們兩個人,不知道咋搞的,想好的詞我就是說不出口,整整憋了15分鐘,看看時間不多了,再不說,就沒有時間了,我猛吸一口氣,用足力氣將話憋了出來:“蘇同志……”別見笑,那個年代,同志是最好了稱呼了:“最近,我聽到別人在議論我們倆的事,你肯定也聽到了,我想聽一下你的意見,是隨他們說呢,還是我來公開否認它?”她聽了沒有吱聲。我急了,沒有時間了,參加會議的人說到就到,正在這節骨眼上,她回答了一句:“隨他們說去吧。”
哇,我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心里甜甜的,那感覺不知道有多美。我趕緊把準備好的一張紙條塞到她手里。正好有人走進了會場。
晚上,她按照紙條上寫的來到了長江堤上,我早就在那里等候了。那等戀人的滋味我第一次領受,度時如年,毫不為過,但現在想來,還是很有滋味的。
世紀末有個民謠說:60年代戀愛跟著走,70年代戀愛平排走,80年代戀愛手牽手,90年代戀愛摟著走。那時,我和蘇繼紅只有跟著走的份兒。
我倆在長江堤上前后走著,不一會兒時空便超逾了10個年頭,平排走在長江堤上;又一會兒,情不自禁地,使時空又超逾了10 個年頭。我碰了碰她的手,她沒有縮回去,我大著膽子捏了捏她的手,她也捏了捏我的手,兩只手捏在了一起,在長江堤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并排坐在一起,手捏著手,在那個年代,夠刺激的了。那個晚上,除了我正式向她求婚外,我們沒說多少話,不過,我知道了她對我也是一見鐘情。后來想想,早知道她對我也是一見鐘情,我何必要大費周折呢?
那時,農村里幾乎沒有主動求婚,大多托人介紹,或托人求婚,也不送東西的,訂婚那天才送定情物。我算是個例外,靠了一句話、一張紙條得到了現在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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