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那個星期天,難得有了空閑。他帶著7歲的女兒,去動物園玩。他們看了猴子、孔雀、狗熊、駱駝、錦雞和長頸鹿,他們都有些累,開始往回走。經過獅子洞的時候,女兒突然叫嚷著要看獅子。父親笑笑說,好。
災難就是這樣降臨的。
他們倚著獅子洞上方的鐵欄逗著獅子。那個位置,只能看到獅子的后背。7歲的女兒咯咯笑著,把腦袋探得很遠。父親想提醒女兒小心,來不及張嘴,就看到女兒一頭栽了下去。父親慌忙伸手去抓,可是他什么也沒抓到。
那段鐵欄突然斷了。女兒是抓著那段鐵欄掉下去的??罩兴@恐地叫了一聲“爸爸”。后來動物園的負責人說,那幾天連綿的秋雨,讓那段陳舊的鐵欄,加快了腐蝕的速度。
掉下去的女兒似被摔昏,她躺在那里,緊閉著雙眼。父親大叫妞妞你沒事吧,妞妞你沒事吧?他的喊聲并沒有叫醒女兒,卻驚動了獅子。獅子懶洋洋地站起來,先是看一眼落在它不遠處的不速之客。然后,它突然興奮起來,直奔女孩而去。周圍的人急了,有人慌忙撥打110,有人跑去找動物園的管理員,還有人高叫著,試圖趕開正一步一步逼近女孩的獅子。沒有用,現在獅子距離那個昏過去的女孩,只有一步之遙……
正在這時,父親突然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舉動。他縱身一躍,跳了下去。他正好落在女兒與獅子中間。他重重地摔倒,可是他馬上爬起來。他沒有看自己的女兒,只是狠狠地盯著獅子。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人們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他和獅子怦怦的心
也許是他的鎮定讓獅子不安,也許是他的樣子讓獅子恐懼,總之,在對視了幾秒鐘之后,獅子竟然慢慢地轉過身,怏快而去。所有人都長舒一口氣。剩下的事,就是靜靜地等在那兒,直到動物園來人把他們救出去。
可是,故事到這里并沒有結束。事實上,這個故事才剛剛開始。
女孩突然醒了。醒后的女孩看著陌生和恐怖的一切,竟“哇”地大哭起來。于是,剛剛躺下的獅子再一次被激怒,它慢慢站起來,然后,向女孩直撲過去!獅子的血盆大口,此時距女孩的頭只差分毫。父親看到獅子暗紅的舌頭和閃著寒光的牙齒……他迅速推開自己的女兒,伸出自己的右臂,擋在獅子面前。其實這時他更像是把胳膊友好地遞到獅子嘴里,也許那時他在想,只要獅子的嘴里咬了什么東西,那么,它就會靜下來吧?那么,它就不會繼續傷害他的女兒了吧?那么,當它啃噬自己胳膊的時候,動物園的飼養員們,也許就會趕過來了吧?
他能夠感覺獅子的利齒深深地扎進他的骨頭。獅子咬著他的右臂,興奮地甩著頭,父親被拋起,然后重重地跌落。獅子再一次盯著他的女兒。此時女孩已經退出很遠,臉色蒼白,似乎已經嚇得忘記了哭泣。獅子一步步緊逼過去……
父親再一次爬起來,再一次撲向獅子,再一次在獅子呼著腥氣的血盆大口距女兒僅差分毫的時候,伸出胳膊擋在獅子面前。這次是左臂。他的右臂已經動彈不得。他就那樣伸出左臂,似乎要友好地送給獅子一頓美妙的晚餐。獅子愣了一下,再一次咬住了他的胳膊,開始了瘋狂地撕咬……
動物園的管理員終于趕來。他們用兩支麻醉槍,將獅子擊倒。父親躺在醫院里,他兩只胳膊的肌肉都被獅子撕爛,鮮血淋漓,并且嚴重骨折。
有人問他,那個時刻,為什么要用你的胳膊阻擋獅子?他認真地想想,說,不知道。那時由不得多想,大概只剩下本能吧,父親保護女兒的本能。
是的。那時僅剩下父親的本能。而不必去細想,為女兒擋住的是一抹刺眼的陽光、一粒微小的灰塵,還是一輛飛馳的汽車、一頭兇猛的獅子……
可是,假如動物園的人沒有及時趕到,你還將怎么辦呢?那個人繼續問他。
那么,我將繼續擋下去,用左腿,用右腿,用胸膛,乃至整個身體。父親輕描淡寫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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