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醫院的時候,我喜歡觀察陪同女性家眷前來的男人。
我觀察到的第一種男人通常在三四十歲,架著斯文的眼鏡,一身穩重得體的商務休閑打扮,看上去就是標準的好老公模樣。從那在醫院都游刃有余的架勢,就能推測他們在外事業順利,在家是賢夫良父,是傳說中的一家之主和頂梁柱。
“看病就醫真是男人的試金石,瞬間了解什么叫‘可托付’。”我把感想寫在朋友圈,得到了一致認同。
而我自己卻沒有勇氣讓男朋友接受這個檢驗。
“我好難受,有點喘不上氣。”那天上午10點多,我在會場上給他發了這條微信,然后就一頭栽向了旁邊的同事。
再與男朋友聯系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后,其間我經歷了人生中第二次上救護車和第一次插氧氣管。我用扎著針的手輕描淡寫地打字:“沒事了,我已經在醫院了,剛才就是暈過去了,你別擔心。”“你在哪個醫院?”“醫生已經看你了嗎?”“醫生對你說什么了?”這個正在趕著要交論文的日本小哥翻來覆去地發來這幾句話。我說:“我沒事,你不用過來了。”
我能想出1000個不讓他過來的理由。
首先,他太年輕了。還沒走出校門的他跟我認知中“可托付”的成熟男士相距著十幾年的社會歷練。雖然他平日里細心體貼,可是那一張單純聽話的正太臉,“嫩”到讓我簡直質疑他是否適合出現在嚴肅的場合。其次,我那兩位工作能力極強的同事已經把我照顧得很好,他過來了也沒有用武之地;再者,性格靦腆的他跟我的好朋友見面時,會害羞到瞬間不會說中文。他要是來了,我這個愛操心的人總要想著如何“安置”他,想著他跟我的同事聊不聊得下去……
就這樣,我剝奪了他來醫院探視女友的權利。他雖不多做掙扎,我卻能感覺到手機那頭的人蔫蔫的,像被人打了一記悶棍。
閨蜜在微信上勸我:“還是讓他來照顧你吧,在這個時候,再弱的男生都會希望女朋友依賴他吧。”
我說:“我輸完液已被同事送回家休息,我很喜歡也信任我的男朋友。可是,對于他年輕的肩膀是否可以依靠,我還不是完全有信心。”
“我打算裹上羽絨服下樓喝參雞湯了。”多想無益,我跟閨蜜話別。
正要按下發送鍵,一個電話鈴聲響了——是我男朋友打的,他語氣平靜地告訴我他“過來了”。
我正要問“什么叫過來了”,一打開門就看到他提著一個大袋子,鼻頭凍得紅紅的,頭發酷炫地往后翹。他進來之后像機器貓一樣,一件件往外掏東西:參雞湯、蜂蜜生姜茶、優酪乳、電解質飲料……
我愣在客廳,他直接進了廚房。我跟到廚房看他,他一邊忙活,一邊轉頭對我說“你別碰水”、“你快坐著”、“你去睡覺”、“好好地做你的病人”之類的話。
我心里愧疚,跟他道歉,說:“對不起,下午沒有告訴你我在哪個醫院,那么遠我不想麻煩你。”
“什么叫不想麻煩我?”他有些泄氣,鄭重地說,“我知道我的中文不好,幫不上什么忙,可是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不是別人。”
我鼻子一酸,竟無語哽咽。哪怕有一千萬個自私的顧慮,因為他有這份心,都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還來不及等我表達更多,他又匆匆趕回去寫論文了。
那一刻真是覺得既感動又好笑。的確,我的男朋友還那么青澀稚嫩,要被女友欺負,被論文擺布,可是他有一顆愛我的心,那是一粒種子,它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我開始確信這個溫柔的大男孩,有一天也會成為我在醫院里見到的那種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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