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都有神氣，千萬別傷蛇！以前我婆在世的時候經常對我說。

我小時候，家里住的還是土房，老鼠窩很多，墻根，柜底都有。老鼠多了，自然就招來了它的天敵---蛇。蛇有時會溜到屋子里。我那時還小，很怕，躲的遠遠的，父親會拿桿骨叉讓蛇纏在叉尖上，挑著到土場去放生。我婆每次都會念叨，千萬別把蛇打死，蛇有神氣，特別是寺臺上的蛇！以前有個人，打死了寺臺上的蛇，吃了蛇肉，身上不但長了鱗甲，而且還像蛇一樣褪皮！一天褪一層。北京上海大醫院跑遍沒看好，神婆捻弄屋里也沒起作用。我婆這話我半信半疑。（寺臺：離地一人多高，四四方方、四五畝大的一片地，以前有座廟宇，后來焚毀。據說此地蛇多，而且通靈。）

為了證實我婆的話，后來我以練膽為由，日弄幾個同伴去寺臺捉蛇。我沒告訴他們我婆的告誡。我以膽小為由，只旁觀沒參與。他們幾個捉了一條水龍頭管般粗的蛇，烤著吃了蛇肉。讓我吃，我沒吃一口，我等著看他們熱鬧。但是后來他們幾個都好好的，身上沒有長鱗，也沒脫皮！我開始不信我婆的話了。直到后來，鄰村發生了一件轟動全縣的事，我才知道，世場真有靈蛇。

鄰村黑牛（化名）這人，雖然沒手藝，但他眼道稠，腦筋活泛，販羊倒狗，收糧換鹽，啥都弄過。他聽說五村寺臺上有大蛇，心里就盤算，要是能抓幾條，還能賣幾個錢。

那天，他開著三輪車，拿了根骨叉，一條麻袋，一個鐵籠，來到寺臺上。從早上等到下午，終于從一個老鼠窩里鉆出來了一條黑蛇。和攫把一樣粗、兩米多長。黑牛急忙用叉壓住蛇頭，蹲下身，右手一把攥住蛇脖子。蛇吐著信子，嘴張的大大的，想咬人卻咬不上。黑牛把蛇放進袋子，迅速扎上袋口。為了保險，再把袋子鎖進籠子。然后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再沒發現蛇。天快黑了，他就開著車回家了。

次日，黑牛很早就起床了，他準備把蛇拉到寶雞找家酒店賣掉。走到車跟前一看，只見那條黑蛇竟然鉆出袋子和籠子，臥在車箱里。籠子鎖得好好的，袋子也扎得緊緊的。黑牛差點嚇暈，只覺得骨軟筋酥，失聲大叫，拔腿跑進房子告訴老婆。黑牛老婆一聽，嚇得膽戰心驚，轉念一想，是不是晚上院子里進來賊娃了，沒偷著值錢東西，卻把蛇放出來了？這么一想，兩口子心情才平靜了一些。兩人一起又把蛇關進籠子。黑牛就拉著蛇出了門。

到了市里，黑牛找了好幾家酒店，沒有一家要他的蛇。都嫌蛇太大，不敢宰殺。白送人家，都沒一個人敢接。他只好打算把蛇放掉。

回家半路上，黑牛停下車，把蛇解開丟到野地里。獨自開著車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黑牛起床去開房門，只見那條黑蛇竟然臥在房門口。黑牛嚇得立馬癱倒在地上。稍緩過神，趕緊把蛇關在門外。黑牛老婆也看到了，嚇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問黑牛是不是昨天把蛇沒扔掉。黑牛說，這蛇絕對成精了，我昨天把蛇扔在半路，他竟然能回來，我這回把禍闖大了！兩口子就在房子商量起對策。最后決定，把蛇拉到北山里放了，北山遠，蛇也許就找不回來了。萬一蛇要是還找回來，就把它打死。黑牛壯著膽，警戒地拉開房門。蛇不知啥時候已溜到院中間，盤在地上，仰著頭望著黑牛。黑牛用叉把蛇挑進麻袋，又鎖進籠子，就開車往北山趕去。

二個多小時后，到了北山，黑牛把籠子提到一座山頂上，把裝有蛇的袋子扔下了懸崖。才松了一口氣，但心里還是撲撲騰騰地。他鼓起勇氣，指著懸崖戰戰驚驚地大聲吆喝：看你雞巴這次還能回來不，我就不信這個邪！要是還回來，我和你同歸于盡，我就用菜刀把你這松剁成節節！

到了晚上，黑牛兩口翻過來翻過去睡不著覺，不停地思量著那蛇精會不會又溜回來。直到凌晨四五點鐘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剛睡著，黑牛就夢見了蛇。黑牛嚇得想跑開，但全身好像癱瘓了一樣，使不上一點力。蛇像人一樣端端立在炕邊，說起人話：黑牛，你既然把我抓來，你就一輩子把我養活上。你就是把我撇到美國，我都就回來了。我給你說，從今天起，你給我一天三頓把飯做好。早上，兩個饅頭，一杯牛奶，記住，饅頭里不能有蘇丹紅，牛奶里不能添三聚氰胺。中午，兩個老鼠兩個青蛙，還要活的。晚上三個碎雞娃。說完，蛇吐著舌頭，朝黑牛臉上舔來，黑牛嚇得大喊大叫，一下子從夢中驚醒。老婆也被他驚醒。黑牛滿頭大汗，全身發抖，給老婆把做的夢講了一遍。老婆嚇得臉一片白，一看屋里沒蛇，就叫黑牛去院里瞅視一下。

黑牛趕緊穿好衣服，拉開房門，不出所料，蛇真的又回來了，就盤在院子里。黑牛嚇得啊叫了一聲，全身發冷，像被一盤涼水從頭上澆下來一樣。定了定神，一時又驚又氣。心里罵道，想和我作對，我把你活埋掉。他跑到后院，把家里那口廢棄了的水井上蓋的石磨盤掰開，用叉把蛇挑進井里，又蓋好井蓋。然后，開著三輪車去土場拉土，準備把那口井填實。當他拉土回來時，奇跡又出現了，井口蓋的好好的，但那條蛇卻不知啥時候已從井里鉆出來，爬在井蓋上。黑牛火冒三丈，氣極了心里也不覺得有多害怕了。驢日的，我和你同歸于盡，看你家伙有多厲害。黑牛罵著操起靠墻根栽的一把鋤頭，朝蛇頭掄去。剛好打在蛇頭上。蛇安然無恙，卻把鋤頭把把震斷了。又提來一把攫頭，朝蛇身砸去，蛇紋絲沒動，一點傷都沒有。而就在這時，屋里的老婆吱拉拉吼叫了起來。黑牛扔下攫頭去看，老婆摟著腿大聲呻喚著。老婆說，腿剛才好像被啥東西砸了。黑牛見老婆的腿又青又腫，說，我擂了蛇一攫頭，絕對是蛇把傷移到你身上了。這回臊了，真碰到蛇精了。我去求一下蛇，讓蛇別再纏咱了。

黑牛跑到后院，朝蛇磕了幾個響頭，自己又扇了自己幾巴掌說：蛇仙，你把我饒了吧，你是我爺里開，我錯了。從今以后我再不捉蛇了，你老人家別再計較了。蛇沒說什么話，仰起頭，望了望黑牛，又低下了頭，靜靜地臥在那里，好像聽不懂他說的話。黑牛等了一會，不見蛇搭話，心里還惦記著老婆腿上的傷。就把蛇鎖在后院，去藥鋪給老婆買藥。回家路上，黑牛碰到了村子他叫巴婆的神婆。巴婆問他為啥今天氣哄哄地，蔫得像茄子一樣。黑牛就把家里發生的事一前一后說了。巴婆說，不用怕，沒啥事，我去叫幾個善人，把你家里捻弄禳解一下就好了，你去準備些紙扎錢兩，炮，香，蠟，獻果用的東西。我去伐個神，叫大家求個情，想必蛇仙就能原諒你。黑牛連聲道謝。

黑牛給老婆用完藥，把一切安頓好后，巴婆叫和了六七個老婆婆來了，跟著看稀奇的人也來了很多。

婆婆們在院里擺了個香案，有的點香敬神，有的念經燒紙，一絲不茍地忙活著。黑牛老婆則瘸著腿叫了鄰居婦女們，幫忙到灶火攔底菜下清油湯面招待善人們。

巴婆端來一把椅子，坐在神壇邊上，讓黑牛跪在面前，開始伐神了。她雙目緊閉，擺手運氣，嘴里念念有詞，不時地長長呼一口氣。過了十分鐘左右，只見她搖頭晃腦，渾身顫抖，滿頭大汗。圍觀的人們開始紛紛議論說，神伐下來了，蛇仙上身了。老婆婆們也都圍過來跪在巴婆跟前，向蛇仙替黑牛求情。巴婆說話了，聲如巨鐘，和平時判若兩人：黑牛，我就是蛇仙，你知道錯了嗎？看你以后還敢不敢捉蛇！你不是要把我打死嗎？你幸虧打了我一兩下，要是再打幾下，就把你老婆打死了。好了，今天看在這么多善人給你求情的份上，我就放過你，希望你以后引以為戒。我這就走了。黑牛連磕響頭，連說知錯。這時，巴婆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神情疲倦，元氣大傷。黑牛趕緊扶巴婆到屋子里去休息，給巴婆端茶倒水，擦汗捶背。

忙活了一陣后，黑牛就去后院看蛇的動靜，這時候蛇已不見了蹤影。黑牛懸在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后來，蛇仙果然沒再來找黑牛，而黑牛與蛇的事卻傳開了，傳遍了十里八鄉，也傳到了我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