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紅旗小學大名鼎鼎的劉校長出事了,與縣紀委的張主任“杠”上了,小校長VS大主任,有好戲看啰!
要說事兒也不算大,是劉校長在飯店里喝酒讓紀委督查組給錄了相。那天晚上,劉校長一個在南方做家具生意的親戚回來了,幾年不見,想找表叔劉校長“心情心情”,劉校長一高興,放學后就約上學校的幾個頭頭腦腦直奔飯店。酒至半酣,坐在上首的劉校長瞥見門簾子飄動,他沒在意,以為是服務員上菜,還“幽”了一“默”:“小姐,快一點,甭叫客人連盤子吃了!”眾人哄笑。突然,劉校長猛然發現門口有個小紅點兒一閃一閃,是錄像機上的小紅燈!
紅燈閃爍,大事不好!場面頓時大亂,有用手捂臉的,有“急中生智”鉆桌下的,還有試圖逃走被擋在門口的。
具有大將風度的劉校長正襟危坐,不動聲色的喝到:“慌什么?”還氣派的招呼門外:“小鬼,進來坐嘛。”
紀委的“小鬼”們不吃劉校長這一套,呼呼隆隆進來幾條小伙子,把喝酒的客人一個一個“釣”到其它房間,詢問筆錄。唯獨沒叫劉校長,宴席不歡而散。
第二天,參加宴會的人大都感到大禍臨頭,惴惴不安。要是錄像在電視臺“行風熱線”上曝光,那還了得!大家的“吃相”一定很難看,鉆桌子的丑態就更不雅觀。讓全校的幾千號老師、學生看見了,以后如何在校園走動?想到這兒,劉校長也有點沉不住氣,秘密召開了校委會,研究緊急對策。
劉校長是縣城有影響的人物,在這個重點學校干校長就有二十多年,全國優秀校長,縣政協常委,就是在教育局院內也是跺腳地動的角色。他就是坐在辦公室不動聲色,自然也有人為他策劃出力。
很快有消息反饋過來:今年秋天開學,有個小伙子領著學生來找劉校長,大品品地說自己是在紀委上班的,想讓這個可憐的鄉下親戚來紅旗小學上學。有派頭的人劉校長見多了,看著小伙子趾高氣揚的作派,他能吃這一套?不問青紅皂白就把小伙子趕出來了校長室。說不定這次就是這小子打擊報復的。回想起來,劉校長也感到自己當時有點沖動、有點過分——學生沒錯,鄉下孩子也怪可憐的。當即批了“準許該生入班”的條子,讓知道底細的教導主任為這位鄉下孩子辦理了入學手續。
第二天,又有人提醒,督導組的關鍵人物是紀委辦公室的張主任,張主任的一個親戚在縣環衛局上班,負責收本校的環衛費,學校還欠著人家六千多元費用吶。劉校長想到,是該給人家清理了,環衛局也挺不容易的。他馬上喊來總務主任,在環衛局的六千元收據上大筆一揮:“同意支付”。
第三天,讓人匪夷所思的事發生了:有人捎話說,張主任的岳父是剛剛退休的老干部,整天郁郁寡歡,極不適應退休生活。看能不能聘請老爺子作為校外輔導員……
沒等別人說完,劉校長就跳起來發飆:“他媽的,這姓張的還有完沒完?我們是學校,不是老干局,也不是養老院。什么砍不尖、旋不圓的癔癥主兒都想往學校擠!我們喝酒是在八小時之外,私人聚會,又不涉及公務,我有什么錯?我任它馬跑三江!”
劉校長剛剛發完火,電話響了,是教育局辦公室一個要好的哥們兒打來的。電話里說,紀委的督查通報下來了,上邊說劉校長做生意的老板表侄承認:想找學校領導“談點生意”,因此酒宴“涉嫌公務”。
劉校長大呼冤枉,表侄在外地做的生意很大,確實沒必要到地方小學掙仨核桃倆棗。這小子一定是沒經過這種陣仗,在“啟發引導”之下,嚇懵了信口胡謅的。這下可把自己害慘了!局辦公室的哥們兒還提醒: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做做工作通融一下吧。
劉校長還是劉校長,他臨危不懼,驅車悠閑地下鄉游玩去了。他要找一位老朋友,紀委已退休的陳副書記。
汽車在杏花山前下了公路,停在小河邊一間茅屋旁。茅屋四周開滿了木芙蓉、玫瑰花,香氣四溢。陳副書記滿面春風地迎出來,“咚”地一下對劉校長就是一拳:“好你個小老弟,把我這個退休的老家伙給忘了,二年都不來看我。”
劉校長望著茅屋內擺放的縣志、康熙字典、唐詩宋詞古籍以及馬恩列斯著作,感慨地說:“神仙哪,真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哪,我哪敢無辜打擾你的雅興呢!”
因陳副書記當年在縣文化館工作時,輔導過劉校長文藝創作,兩人經常是啃著一根黃瓜喝得天昏地暗,是三十年的交情。劉校長也不客套,直奔中心,把對紀委“小鬼”們的惡氣統統地撒在陳副書記身上。陳副書記還沒聽完,就拍著桌子(實際是個石條)大叫:“反了,反了天啦!”接著撥通了張主任的電話,讓他立馬過來。
十幾分鐘后,張主任惶急失火地趕到茅屋。陳副書記木著臉向小伙子介紹:“這是你劉叔,紅旗小學校長。”
張主任客氣地搖著劉校長的手:“劉叔好,您辛苦了!”
劉校長不愧是在縣城滾打摸爬幾十年的老江湖,他同樣搖著張主任的手夸獎說:“小伙子多干練、多帥氣呀,真是后生可畏,年輕有為呀!”
陳副書記早已不耐煩:“自己人別來這一套,有屁快放,有氣就撒,繞什么繞?”接著,他劈頭蓋臉地批評張主任及其手下人不該執法違法、打擊報復、以權謀私、假公濟私。最后,還重重地加了一句:“干不好就滾蛋,別砸了共產黨的招牌,壞了紀委的名聲!”
這夾槍帶棒的一番話說得張主任的臉像豬肝子,他一臉茫然地望著兩位前輩,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張主任說,那天晚上,自己沒在現場,聽同志們說了場面上客人的狼狽相,都認為有問題。再加上那個老板的筆錄,定性為“涉嫌公務”,的確不為過。說到為學生打擊報復的事,根本無此事。開學時確有一個臨時抽調的姓丁的小伙子去說學生,后來沒了下文,況且那小伙子早就離開紀委回原單位了。至于環衛局的事,張主任確有一個遠房親戚在環衛局工作,可自己從來不知道學校歉環衛費這些破事……
小伙子說得言之鑿鑿、有理有據,劉校長倒有點坐不住了。他拿出了最致命的一擊:“那,你令尊岳丈大人要到學校干校外輔導員的事又怎么解釋?”
聽到這里,陳副書記和張主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言以對,好像他們根本就沒聽懂。陳副書記不住地追問:“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劉校長顯然占了上風,他又加大了攻勢:“小伙子,你還年輕,你知道我校的校外輔導員是啥身份?解放軍旅部的王政委,縣政法委的李書記……不是隨便拉出來個退休老頭兒就能勝任的,你說說,你岳父大人到底算哪路神仙?”
幾句話把另兩個人噎得臉色發紫,張主任不滿地問陳副書記:“爸,您想到學校干輔導員也不告我一聲?”陳副書記眼瞪得溜溜圓,盯著劉校長:“你,你小子搞什么名堂?讓我老頭子上你們學校去誤人子弟,虧你想得出,吃錯藥了吧你!”
劉校長做夢也想不到陳、張二人是翁婿關系。也難怪,陳副書記打發閨女的時候,劉校長肯定在場。當時只知道新女婿是縣委組織部的“小張”,也沒見著面。誰知道這小子搖身一變,倒成了紀委辦公室的主任。到此,這臺戲算亂成了一鍋粥。
俗話說,姜還是老的辣。陳副書記快速梳理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了清晰的思路。他首先批評自己的女婿:縣直單位里有多少醉局長、牌書記你們不去管,就學校老師的頭好剃?標準的只打貓不打虎!對劉校長也不客氣:把學校當成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把小小的權利當成個人的資源,一手遮天,該辦的事,能整的事,就憑自己的喜好拖著不辦,頂住不整,最后影響的是學校,吃虧的是百姓。
晚上,陳副書記留住二位在家吃飯,席間,老爺子意味深長地說:“人吶,都得守住自己最起碼的底線,俗話說‘頭上三尺有神明’,咱仨都是黨員,神明就是老百姓。咱們人生處處有紅燈,誰一不小心撞了紅燈,后悔就來不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