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一屁股坐在凳上,踮著腳尖,似乎想要減輕身上堆積的那些一層又一層脂肪帶來的重量。一頭濃密的卷發(fā),看不到一絲歲月的痕跡,沒人會將她跟不幸聯(lián)系到一起,除非在不經意間看到她深陷的眼窩和無神的眼睛。
兩頰下墜,滿臉的油膩,讓人覺得有些反胃。只見她出神地擺弄著桌上的撲克,將三張紙牌覆蓋,排成一行,時而抽出一張,時而正面朝上增加一張,沒人知道她在做什么,至少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游戲。
她就這么自顧自坐著,看著桌面上的紙牌出神,偶爾對著自己叨叨兩句,然后將紙牌整理好裝進盒子,又馬上拿出來重復剛才的動作,樂此不疲。
有人說,她的腦子出了問題,可能受了刺激,也可能是老年癡呆。
三年,先后走了兩個老人,丈夫也因為骨癌掙扎數月后去世。
我記得當年他們一家人的不可一世,雖是同姓兄弟,從未正眼看過我們。幼年我總是羨慕那些有錢人,趾高氣揚,走路帶風。
我記得他家就在我家正后方,總說我的房間占了他家的地盤。于是,才幾歲的我為了報復,往他家門口丟了一把大頭釘,就想看著某天他們開著那輛引以為豪的車,突然發(fā)現輪胎壞掉的態(tài)。
于是,父親砍了屋后幾十年的棗樹;于是,我家成了整個村莊里唯一沒有后門的異類。
試想,家財萬貫,開著豪車去自家工廠的親戚,整天爭那一塊不屬于他的地,甚至在讓他三尺又何妨之后依然滔滔不絕的人,我是怎樣的感受。父親說,他家有錢,算了。
我得管他兒子喊叔叔,但我這個公認的有禮貌的孩子,卻從未叫過一次。我從來看不起那些整天玩著游戲看著電子書啥事不干的人,畢竟山總有空的時候。
于是,他長到了近三百斤,娶了一個兩百多斤的女人,四年沒生育。我不知道該怎么說這個事情,只是,是的。
于是,某天,一家之主查出骨癌,四處求醫(yī),我才發(fā)現,原來在疾病和死亡面前,有錢人顯得更加恐懼,而錢財,很多時候也救不了命。無論是醫(yī)學,還是神學,都沒能擋住命運。
終于,變賣了工廠、器材,也沒能挽留一切。
只看到她努力扭動了一下身子,根本看不到頭和身體的銜接。桌子一圈有四張凳子,她就這樣一個人獨占一方,在桌面上擺滿紙牌。盡管,大家在吃飯。
大家都說,她可能腦子受了刺激,也可能是老年癡呆。我想可能是的,也可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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