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擊破

張海睜開眼，發現自己被關在一間牢房里，雙手被銬起來了。他急忙沖著外面大叫道：“有人嗎？放我出去！”這時，左邊的囚室里響起一個女聲：“旁邊是張海嗎？我是李離啊?！?/p>

李離？張海好不容易才想起來，他以前常去一家小酒吧，老板娘是個美女，就叫李離。自從一次車禍后，他的記憶就有些模糊了。

聽到兩人對話，其他牢房里的人也叫了起來。張海這才得知，和他處境相同的還有五個人，大家都是被人迷暈后帶到了這里，銬住雙手，鎖進牢房。

張海隔著牢房和眾人交流了一陣后，發現他們都是三年前永清街上一起謀殺案的目擊者。那天深夜，一個小混混劫殺了當紅明星陳志云，案件轟動一時！

突然，監牢的門打開了，六個人終于走了出來，這才看清彼此。除了張海，其余五人分別是酒吧老板娘李離、作家孫順、雜貨店老板王錚、在外租房的考研大學生王亮，以及按摩店老板許湘琴。不是這次遇到，記憶受創的張海幾乎都快忘記這件事了。

監獄應該建在一間廢棄工廠的內部，一個拎著獵槍的中年男人正等著他們：“我叫宋城，劫殺案里的犯人宋飛是我的兒子。我兒子死前發誓說他沒有殺人，我相信他。我不想殺人，只想討回公道。”

宋飛被判了三十年，沒一年就熬不住生病死了，案子都已經蓋棺定論，難道六個證人集體撒謊來冤枉他？但宋城卻胸有成竹：“這三年來我一直在調查你們的證詞，發現很多人的話都有不合理的地方，我要一一擊破。我只要真相，如果你們合作，我不會傷害一個人?！彼纬钦f完，把眾人帶到了另一個車間，里面是一條復原的永清街。

“你要真相是吧？我親眼看到他殺人了，這就是真相！”許湘琴是個潑辣女人，她第一個開口。案發那天，她像往常一樣開門迎客，大概零點的時候，她看到一個陌生男人走出了酒吧，后來才知道是死者陳志云，緊接著宋飛拿了把刀沖了出來，捅了陳志云一刀，還搶走了對方的錢包。

許湘琴說完，宋城卻伸出三只手指：“三個漏洞。張海，你去站到許湘琴的位置?！?/p>

案件發生在永清街十字路口旁邊，許湘琴目擊的位置正是十字路口南北走向的最南邊。張海走到那里，往案發地點一瞧，幾乎要叫出聲來。

宋城也適時解釋道：“第一個漏洞，從你站的位置，根本看不清兇手的全貌，你怎么能確定我兒子殺人？”的確，張海的視線被街角阻礙，只能勉強看到兇手的半邊身影。

許湘琴紅著臉辯解說：“那我是根據當時的情況推測的嘛。”

“那好，既然你‘推測’出宋飛殺人，為什么不阻止或報警？”

“當時有客人上門，我就沒來得及阻止嘍?！?/p>

“不合理！”宋城一針見血，“人命關天，就算有客人也比不過命案重要吧，事實是你根本不能確定兇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許湘琴只好承認，她起初以為只是普通打架就沒有理睬，因為宋飛曾光顧過她的店而沒有給錢，她懷恨在心，所以編了部分的證詞。

“人云亦云！這是第二個漏洞！”宋城生氣地說，“第三個漏洞，等下我再說?！?/p>

“她可能沒看清，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兒子持刀殺人?！蓖趿裂獨夥絼?，早就不服氣了，“那晚我從學校自習回來，就遠遠聽到爭執聲，你兒子說：‘我這把刀可是削鐵如泥，跟我斗？你是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吧?！缓笏坏锻边M了死者胸口。死者倒地后，他還摸走了死者的錢包?！?/p>

宋城還是伸出三根指頭，“也有三個漏洞?！彼屚趿琳镜剿斎账诘牡胤?，在十字路口東西走向的西邊路上，又讓張海在案發地點比出若干根手指，然后問王亮，他比了幾根手指。王亮回答說，三根。

“是四根，笨蛋?！彼纬橇R道，“第一個漏洞，你這個書呆子，視力本來就差，當時又沒戴眼鏡，我兒子手里拿的是刀還是槍，你怎么可能看得清？”

王亮爭辯說：“就算我看不清，但總聽到他放話威脅人家了吧。”

“好，這就是第二個漏洞?！彼纬悄贸鍪謾C來，放了一段視頻，臺詞跟王亮所聽到的話一模一樣，“這是一部當時很流行的電影《超級警察》里的話，你根本是拿臺詞往證詞里填。我查過了，你放學回家喜歡戴耳機，你當時八成是在聽歌，根本沒聽到他們說話?！?/p>

王亮只好承認，他的確沒聽到這些對話，都是自己瞎編的，他只看到宋飛摸錢包，當時宋飛瞪了他一眼，他就嚇得跑了。

“還有第三個漏洞，不過也等會兒再說?！彼纬钦f道。

接連兩人的證詞都被推翻了，大家默不作聲。

2.逆轉電

接下來輪到李離了，宋飛與死者的梁子就是在她的酒吧結下的。

李離說，那天她打開門來做生意，宋飛就進來了，喝得醉醺醺的。他好像發了一筆小財，很豪氣地點了幾瓶洋酒。正好明星陳志云也在，他看不慣宋飛的得意，兩人就斗起富來。但宋飛哪能斗得過明星？兩人起了沖突差點要動手，她攔在兩人中間才止住了沖突。后來，陳志云走時，丟了一沓錢砸在宋飛臉上，還嘲笑說：“沒錢就別學人裝闊，一看就是有爹生沒娘養的窮逼?！彼麆傋撸物w就氣不過沖出去了。

宋城冷靜地問道：“陳志云是大明星，怎么會去你店里？”李離回答說，“我調的雞尾酒小有名氣，附近又有一個影視基地，經常有明星上門這也不奇怪?！?/p>

宋城又問了些“你跟宋飛熟嗎”、“陳志云經常來嗎”之類的問題，李離也都一一回答了。這次，宋城卻沒有指出任何漏洞。他頓時有些失望，不由得將槍口對準了李離。

張海急忙橫身擋在李離面前“你不是說只要我們說實話就不傷害大家的嗎？你可要說話算話?！?/p>

宋城這才恢復冷靜：“好，宋飛出來后就被你看見了，接下來輪到你了?！?/p>

張海也做了自己的陳述：“那天我借了上司的車開回家，快到家時車拋錨了。我下車檢查發動機，看到宋飛氣沖沖地經過?！?/p>

宋城說：“你打開車蓋修修看?！睆埡ＦD難地打開車蓋，半天不知如何動手。孫順看不過眼了：“你到底會不會修車？”

張海只好承認，他當時沒在修車而是呆在車里。

“孫順，你坐到車里去。”宋城指著一輛模型車說，接著他走過車旁問，“你看到了什么？”

孫順探出頭說道：“我看到有個人走了過去，但從車里的角度，只見身體不見臉?！?/p>

“你根本看不見臉，又怎么確定路過的人是我兒子。”宋城追問說，“我很好奇，張先生你為什么要撒謊，當時你在車里干嗎？我記得你的上司好像是女的吧?！?/p>

張海很是惱怒：“對，我在跟上司偷情，我只看到一個人影過去，沒看到臉，你滿意了吧！”

這一直是張海的逆鱗，他是靠女人上位的，后來為了擺脫女上司的糾纏跳槽了，但女上司還陰魂不散，甚至用車撞他，這就是他遭遇車禍、失去某些記憶的原因。

緊接著，雜貨店老板王錚又聲稱，宋飛殺人后持刀搶劫了他，搶走了一千多塊。不過很快被宋城攻破了。宋城查到他那間雜貨店每天最高營業額也不過六百多塊，他之所以撒謊，是想瞞著老婆昧點小錢去賭博。

四個證人的證詞都站不住腳，李離的證詞又無法直接證明宋飛殺人，案件的關鍵就在孫順身上了。

孫順說：“我是一個作家，一直習慣在深夜創作。每天零點左右，我都會停下來休息十五分鐘。那天我像往常一樣站在窗口，親眼看到宋飛追上陳志云，一刀捅在了他身上。”

“你確定他是捅刀，而不是拔刀?！彼纬敲翡J地問道。

孫順點頭：“捅刀拔刀整個過程我都看到了?！?/p>

宋城仍不放棄地問：“刀是什么樣子的?！?/p>

孫順回答：“一把彈簧刀吧，大概三寸長，刀柄是紅色的?！?/p>

宋城又問了幾個問題，孫順都答得無懈可擊。其實整個案子可以分為“沖突-追擊-殺人”三個環節，無論剛剛宋城擊破了多少個環節，最關鍵的“殺人”這一環卻是十分牢固的。宋城很受打擊，癱坐在地上，孫順適時提議道“現在你得到了答案，可以放過我們了？”

宋城嘆了口氣：“不，我還要做最后一次案件重演。”

3.真相

宋城要求眾人按照時間順序重演一遍案情，他就會放過所有人。

眾人各歸各位，宋城親自演出死者。因為李離只見到“沖突”這最早的一環，所以由她代演兇手。

很快，重演開始了。酒吧里爆發出一陣吵鬧聲，宋城罵著“有爹生沒娘養”之類的話沖了出來。隨后，李離也沖了出來，不過她跑步的姿勢卻很奇怪，像是手腳不協調一樣。當她經過車窗前時，張海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兩個人瞬間就消失在張海的視線里了，他只好下車來看。

李離追著宋城來到了案發地點，然后兩人假裝扭打起來。突然，李離從宋城的衣兜里抽出了一把刀，捅向了對方，宋城應聲倒地，重演到了這里也就結束了。

“好，現在演也演完了，你該放我們走了吧?！睂O順不耐煩地說道。

宋城點點頭說：“的確是演完了，不過剛才有人已經露出破綻了。”其他人都吃了一驚，但張海已經知道是誰了。

宋城端著獵槍，槍口指向了李離：“你能解釋一下，你為什么會知道從我口袋里去找兇刀嗎？”

李離一愣，解釋說：“是大家在剛剛的證詞里提到的?！?/p>

“根據剛才幾個人的證詞，一般人只會誤認為刀是兇手的。事實上警方推斷，死者本來拿刀自衛，但被兇手搶了過去?！彼纬遣讲奖平?，“這個細節媒體從未披露，按理說只有死者和兇手才知道。你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李離依然很鎮定：“我只是湊巧手碰到了，拔出了刀而已?！?/p>

宋城卻搖搖頭：“我全身這么多口袋，你怎么一下就摸中了有刀的那個。”

李離還想辯解，張海卻止住了她：“算了，不要再說了。盡管你剛剛盡量隱藏了自己真實的運動姿態，但我還是認出來了，你就是當時跑過車子的那個人?！?/p>

李離咬咬嘴，欲哭無淚。

孫順順勢說道：“好了，現在真相大白了，你跟她的問題你們倆自己解決，我們可以先走了吧。”

宋城卻槍口一轉指向了孫順：“你倒是很快地撇清自己，剛剛是誰信誓旦旦說沒看錯的。李離殺人，你作偽證，都跑不掉?！?/p>

孫順急了：“我只是看錯了，你怎么能冤枉我作偽證呢？”宋城卻笑著搖搖頭：“現在再解釋，已經太遲了。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懷疑你們倆嗎？因為其他人的證詞都多多少少有問題，只有你們的證詞無懈可擊，所以你們反而最可疑！”

誰知，李離趁宋城不注意，突然用刀砸掉了他的槍，又撿起槍對準了眾人：“現在槍在我手里，你們都得死！”

宋城仍然面不改色：“我不怕死，但好歹讓我死個明白?！?/p>

李離終于交代出了完整的故事：她與陳志云原本是校園情人。后來陳志云紅了，便打算甩掉她。那天，他正是去酒吧攤牌的。陳志云離開時，李離也追了出去，沒想到跟陳志云有過節的醉漢宋飛卻先追過去了，用電擊棒打暈了陳志云，接著便晃晃悠悠地走了。李離曾送過陳志云一把刀防身，知道他一直帶在身上。她恨意陡生，見沒有驚動其他人，就翻出刀來一刀捅死了昏厥的陳志云。

李離殺死陳志云后，抄近路追上宋飛，剛好宋飛失手掉落了電擊棒，李離就趁機將電擊棒調換成了兇刀。宋飛當時已經醉得迷迷糊糊了，根本分辨不出，一把就揣進口袋里。所以，兇刀會出現在宋飛身上。

不過李離沒想到的是，她換刀的那一幕被孫順看到了。孫順便敲詐她，她只好把陳志云補償的分手費都給了孫順，想要堵住他的嘴。

孫順在一旁催促道：“說那么多干嗎7快把他們統統都殺掉！”

李離經不起攛掇，開了一槍，卻只聽見聲音，沒看見火光。

宋城掏出兩顆子彈說：“下次開槍前，你最好先檢查下有沒有子彈?！崩铍x一愣，癱坐在地上。

事情終于塵埃落定，張海感到失去的記憶又涌入了腦海。其實，他早就想起了兇手是李離，卻因為喜歡她，所以選擇了沉默。后來的那場車禍，讓他失去了部分記憶，可說到底，他依舊是個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