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人生,有些人,有些事,會隨風而逝淡忘得連一點影子都沒有;但下鄉那幾年的知青生活,那激情燃燒的歲月里結下的情,卻刀刻般刻在了我們的記憶里。時光流逝,青春不再,然后,每當遇上那些憨厚,樸實的農民,很自然就想到在農村那些日子。
川西南農民淳樸善良、吃苦耐勞是出了名的,可貧窮、落后、愚昧一點也不差。知青們到農村把文化、文明帶去了,無意中也促進了偏遠山區的發展。
通常老鄉家里吃飯時在炕桌上擺放一個木制托盤,上面放幾碟辣椒面、鹽、咸菜啥的,這些就是吃的菜了。我們知青什么家具也沒有,村里不知從哪家弄了一個桌子給我們,可是沒有木托盤。
某目我閑逛到村頭的小廟。說來可憐,這房叫廟也太抬舉它了,估計也就兩三平米大,里面菩薩、神像啥也沒有,只搭了個黃土臺,臺上擺了一個木盤,估計是上香時擺放供品的。我一看木盤大小正合適,心中竊喜,順手牽羊拎了回去。
老鄉知道后可嚇得不輕,覺得太不敬神了,要惹大禍。隊長、貧協主席、會計輪番勸我:娃咧,可不敢哪,要招大禍咧。我是笑嘻嘻的賴到底,反正我們不怕。時間一長老鄉們倒覺得奇怪了,咋知青娃啥事沒有?從此村里都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還給我起個名叫“虎娃”。
還有一次,貧協主席的婆姨不知為何得了怪病,一犯病口吐白沫直挺挺倒在地下,醒來后就開始亂喊亂叫胡說八道,什么神鬼附身啦,見到死去多年的爹娘啦,有時還亂摔亂打,鬧的全村不得安寧。其實想一想這婆姨可能得的是癔病,在當時落后的川西南小山村里可就無人知道怎么回事了。
村里有人出主意讓貧協主席花錢去請跳大神的來驅鬼,他還真信了,花費了不少力氣不知從哪請來一位大仙。
夏天午后正熱的時候,大家都在歇晌,貧協主席的婆姨又犯病了。我們院子的地勢高位置正好在全村中心,進出村的人必經門口。我沒事坐在院門口往下看,就見他家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貧協主席一個勁求大家散開,鬧得他家亂亂哄哄。
我正奇怪時,村里一個娃跑來悄悄地告訴我貧協主席婆姨犯病了,大仙正在家里施法。我一聽火冒三丈。從小就不相信有什么鬼怪,分明是騙錢來的,不能讓大仙得逞,我跳起身來沖進貧協主席婆姨家里。
貧協主席一見我來,知道事情不好,急得他死命阻攔不讓我進屋,還一個勁說好話。我也不聽他說啥,迅速擺脫糾纏踹開屋門沖了進去。
好家伙,屋里足有四十多度,地下擺著火盆燒著黃裱紙,床頭上點著香,一片煙氣騰騰,大仙口里念念有詞,手拿桃木劍滿屋亂比劃。婆姨睡在炕上蓋著大厚被子,臉色紅赤,滿頭大汗,人事不知。
我上前一把抓著大仙揪出門外,還未來得及動手,貧協主席帶著幾個娃咕咚跪下了:娃啊,好娃啊,可不敢啊,你放過他吧,放過我們吧……我一下愣住了,不知道該說啥是好。半晌我才緩過神來,沖貧協主席說你還不快去把你婆姨的被子揭開,她快熱死了。一看是這樣的局面,我只好悻悻的走開,回到家生悶氣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從家里出來,突然看到院外人影一晃,大仙出村去了。我想這家伙肯定拿了錢要溜。四周一看無人注意我,出村撒腿就往前追,跑了大約有一里路,就追上了大仙。
我大喝一聲站住,老東西見我追來,情知不好撒腿就跑,沒幾步就讓我一腳踢翻在地。這會他可顧不上面子了,灰頭土臉連聲向我討饒。
按在地下打了幾下后,我搶過藍布兜兜,從里面找出幾張錢票,一數正好lO元。我沖他喝道:再讓我知道你跳大神騙錢,碰上一次打你一頓。我拿上錢轉身離去,一想不對,回身又撿起銅煙鍋,幾下就托了。這才高高興興地得勝回朝。
回去后我萬分得意地把錢送給貧協主席,沒料到他們一家子都苦著臉不敢要,我無奈把錢扔下就走了。事后得知貧協主席連夜把錢又送還給大仙,還多加了兩塊。唉,不管結局如何,反正大仙是絕不敢到我們村來了。而自那以后我真成村里“神鬼怕惡人”的惡人,只要貧協主席婆姨犯病,總會有人叫我去。說來也奇怪,只要我一去,大喝兩聲,他婆姨立馬安靜不鬧了,這倒是意外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