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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頭正從“貓眼兒”往里看……
“看什么?”里邊的李大媽一聲喝!
張老頭嚇得掉頭便跑!
李大媽開門追了出來:“你站住!”又一聲喝!
張老頭只得站住了。
這張老頭就住對門,兩個門口不過4米遠,可還沒跑進屋,就給迅速開門的李大媽喝住了。張老頭不敢回頭,害臊還有點害怕,臉紅了心臟也撲通撲通地跳。
李大媽柳眉倒立,鳳目圓瞪,滿臉怒氣,又大聲喝問:“你看什么?!”
“我、我沒看什么!”張老頭自知理虧,膽怯地說。
“胡說,你那眼珠子跟狼似的,我看見了!”李大媽能相信嗎,指著張老頭說,
“我、我真得沒看見什么!”張老頭又心虛地說。
“還胡說,沒看見你跑什么,一看你就不個是好人,我這就給110打電話,來逮你!”
其實,張老頭開門出來的時候,李大媽正從“貓眼兒”往外看,她先看到張老頭開了門,又見他賊頭賊腦地滿樓道里看了一遍,然后又看他躡手躡腳地往自己門口走,有些奇怪,這老東西要干什么?啊,他的眼珠子竟然貼到“貓眼兒”上,偷看自己的屋子,能是好人嗎,非偷即盜,要不就是個老沒出息,這才大喝一聲!
兩家雖然住對門,雖然知道對門住著什么人,雖然每天都從貓眼兒看對方,可誰都不知道誰姓什么叫什么,誰也沒跟誰說過話。李大媽牢記著兒子的“教導”有著高度的警惕性,能容忍別人偷窺嗎!
張老頭一聽要給警察打電話,更緊張了,回過頭來了,看著滿臉怒氣地李大媽,更不敢嘴硬了:“是我不對,我不該看你屋子。可、可我不是壞人啊,你就別打電話了!”張老頭一邊道歉一邊解釋。
聽到道歉,又看他一把年紀,李大媽的氣小了些,想了想又問:“你看幾次了?”
“一次,就這一次!”張老頭實話實說。
“呸,一次,還不定多少次呢,一看你就是個賊,要不就是個老沒出息!”李大媽又怒不可遏了,她根本不信。
“不是,真不是。你不知道,我、我就是一個人在屋里呆著悶!”張老頭這也是實話。
李大媽聽了他這句話,愣怔了一下,氣又收了些,說:“你悶,我還悶呢,我看你屋里嗎?”張老頭沒有說話,李大媽又說了,我兒子跟我說了,這里不興串門,不要去敲別人的門,進別人的屋,不要跟不認識的人說話,也別叫陌生人進屋,你閨女沒對你說嗎?
張老頭低下頭諾諾地說:“說了”
“說了,說了你還看別人屋子?”李大媽又長氣了。
張老頭又抬起頭來,一臉郁悶地說:“我不說了嗎,我一個人呆著,悶得慌嗎!”
“悶得慌?悶得慌就偷看別人屋子呀,嫌悶不有電視嗎!”
“老看電視眼疼啊,閨女還說叫我上網,咱那弄那個……”張老頭話沒說完,忽然打住不說了!
因為這個時候,李大媽的兒子李志強上來了,張老頭不敢說了。
李志強一看媽媽跟張老頭對面站著,臉上帶著氣,張老頭紅著臉低著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就問媽媽怎么了?李大媽便指著張老頭說:“他偷看咱屋子!”李志強聽了也有點生氣,可是一看張老頭的歲數,又一臉的冏相,想說的話沒說出口。
這個時候張老頭的女兒張秀紅也上來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沒等她問,李大媽就說了:“給你說,你爹偷看我們屋子,想偷想搶啊,我們要是換個襖換個褲的不也得看見呀!”張秀紅一聽,臉騰地紅了,生氣地說:“爸,你、你干什么呀,我不對你說了嗎!”張老頭頭垂的更低了,臉更紅了,都要哭了。李大媽得理不饒人,又說:“好好管管吧,別不走正道,看看這歲數,老不正經!”張秀紅的臉更紅了,趕緊解釋說:“阿姨,外邊看不到里邊。”“嗯,看不到里邊,我怎么看見他了?”李大媽不相信,跟著說。張秀紅又解釋。李大媽不知她說得對不對,扭頭問兒子,李志強也沒解釋。
這張老頭才從鄉下進城不久,老家的門上沒有貓眼兒,還不知道這貓眼兒,只能從里往外看,不能從外往里看。李大媽也是讓兒子接來不長,也不知道貓眼兒只能看外,不能看內。
李志強這才說,:“媽,算了算了,別說了。”推著她回了自己的屋子。張秀紅看了爸爸一眼,也生氣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可是剛進了門,又返回來,把木著不動地張老頭拉進了屋子。
進了門,張秀紅把包往沙發一扔,回頭又生氣地對張老頭說:“跟你說得明明白白,這是北京,不是家里的小鄉鎮,出事了吧,丟人了吧!”
張老頭什么都說不出來,巴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
張秀紅看看爸爸的囧像,心里又多了麻味兒,憐憫起爸爸來,還覺得對門的老太太也真是,話說的太過分了,我爸爸是那種不要臉的人嗎。張秀紅又有點生李大媽的氣,她搖了搖頭沒再說什么,做飯去了。
張老頭回了自己的臥室,埋著頭在床沿上坐了一會兒,就躺下了,臉朝著墻,心里想著一個事,明個兒就回老家,不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對門的李大媽原本是個很溫和的人,忽然得理不饒人,話帶刺加針,針針見血,也是住在貓眼兒屋里憋的,好不容易遇到機會,能不發泄嗎。
張秀紅把飯做好了,端到桌上喊爸爸出來吃飯,可怎么喊張老頭也不出來,也不吭聲。他不吃,張秀紅吃得下去嗎,張秀紅哭了,飯也沒吃。
第二天,張秀紅起來了,可是張老頭還沒起。其實她一夜都沒睡好,臉色有些疲憊,她一直在生爸爸的氣,還覺得很有必要,再跟爸爸講講“住在北京的規則。”當然她也生老太太的氣,雖然生老太太的氣,但還準備去給人家道歉,因為是爸爸無理在先,還因為老太太回屋時還留了一句話:“這事還沒完!”
往日都是爸爸起的早,可爸爸還沒起,因為爺倆頭天夜里沒吃,張秀紅就把飯熱了熱,再喊張老頭起來吃飯,聽不到答應。進屋一看,爸爸還在床上躺著,合著衣,又喊了兩聲,還沒有反應……
張秀紅一下子緊張了!
麻
張秀紅奔過去推著張老頭又喊,還沒反應。張秀紅還算冷靜,摸了摸人還有脈,趕緊呼叫了120!
張老頭一輩子沒遇過這么丟人難堪的事,還讓閨女跟著丟人,要多窩火有多窩火,要多愧疚有多愧疚,整夜都沒睡著,因為郁悶過度,心火上燃,而出現了昏厥,非常危險。
10多分鐘后,120鳴著急救笛停在了樓下。
一大早來了120,李大媽不知是誰家出了病人,從窗口往外看,看到車停在了自己樓下,大夫們拿著藥箱擔架跑著進了他們樓道門,更納悶了,又來到門口,對著貓眼兒往外看,一看對門開著,張秀紅焦急地站在門口,有些吃驚。這個時候大夫們上來了,都進了對門的屋子,李大媽的心里“嘭”地一聲,就像炸了雷:啊!那個老頭子……?哎喲,都是自己的話說重了!
李大媽自責起來,看對門沒關,開開門,進了對門的屋子。一看老頭子躺在床上,大夫們正在忙活他,老頭子好像死了!李大媽的心一緊,眼淚跟著下來了。
大夫們給老頭子打上針后,又把他抬到擔架上,抬著出了屋子。張秀紅跟著,李大媽也跟著,一直跟到樓下。上救護車的時候,李大媽憋不住了,拉住張秀紅問:“他怎么了?”張秀紅看了看她,沒回答,上了車。李大媽心里更不是味了,也要上車。大夫知道她不是家屬,沒讓上。
救護車鳴著笛走了,李大媽站在原地,又落下淚來。兒子李志強下來了,問她怎么了?李大媽就拍打著自己的身子,又自責又痛心地說:“那老頭子尋死了,都怨我都怨我呀!”李志強也有些吃驚,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扶著李大媽站了一會兒,才勸著她回了屋。
出了這樣的事,李大媽吃不香喝不甘,坐立不安,不光耳朵聽著,一會兒就對著貓眼兒往外看看,看對門的人回來沒有,終于到了下午一點多,看到張秀紅回來了。李大媽趕緊開門,急著問張老頭怎么樣了?張秀紅告訴她,脫離危險了。李大媽的心才放下一些,又問:“怎么回事呀?”“血壓高”“要緊不?”“降了些,沒大礙了。”“都怪我都怪我呀,我不該那么說他。”張秀紅聽李大媽自責,趕緊給她道歉:“不怪您,是我爸爸不對。阿姨,我替我爸爸給您道歉。”“哎呀,快別這么說了,我真不該那么說他。唉,人沒出事就好,沒出事就好。”李大媽繼續自責。
張秀紅已經打開了門,李大媽忽然想到,又說:“閨女,你忙,要不我到醫院照護他吧?”張秀紅一聽,趕緊說:“不用,我已經請過假了。”張秀紅能不明白嗎,爸爸這個樣子就是讓她拿話嗆的,見了面再嗆兩句,臉更沒地方擱了,說不準真搭上命。李大媽也不好再說什么,帶著自責回了屋子。李大媽繼續在家里聽著看著,盼著張老頭早點好了回來。
又盼了3天,李大媽從貓眼兒里,終于看到張老頭回來了,馬上開了門。張秀紅見她又出來了,心一下子又提起來了,再看爸爸,臉也紅了。張秀紅也沒理她,扶著爸爸進了屋,想把李大媽關在門外,可是來不及了,只得先扶著爸爸坐下。張老頭坐下后,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一臉的囧。張秀紅只得又趕緊給李大媽道歉,其實是想把她攆走。李大媽聽了就說:“你別說了,這事不怪你爸爸,也不怪我,都怪你們這些孩子。”“哦”張秀紅一聽,連自己都怪上了,剛想再開口,聽李大媽又說:“還不是你們這些孩子,不讓我們說這個,不讓我們看那個鬧的。都是什么破規矩,一輩子都沒遇見過。”張秀紅只得苦笑笑說,是我不對。可是心里呢,這能怪我嗎,北京就這樣。李大媽接著又說:“不光你不對,我們家志強也不對。”張秀紅再一聽,老太太不偏不向,心里又熱乎乎的。“行了,你忙去吧,我跟你爸爸說兩句話。”張秀紅沒動,李大媽又說一遍。張秀紅能放心嗎,再嗆爸爸怎么辦,趕緊說,大媽有什么話你對我說吧,你看我爸爸還沒好利索呢。李大媽馬上說,我知道,你就忙你的去吧。
攆不走了,張秀紅無奈,只得先進了廚房,但她耳朵留在外面,準備著時刻出來救急。就聽李大媽說,你說你這個老頭子,比個娘們兒心眼兒還窄,我就說你兩句你就放不下了。看看,把孩子們折騰的,還耽誤了上班。都快把我嚇死了,你要有個好歹,我成什么人了,別人還不都得說,是我氣死的你嗎……
張老頭這個時候接話了,不怪你不怪你,都怪我都怪我。
張秀紅聽到這兒才出了口大氣,心放下了些。
廳里的李大媽又說了一會兒,張老頭嘆了口氣說:“他大姨啊,這幾天我想好了,我要回去了,回老家。”
“回老家!噢,我說了你兩句,你就記仇了,這么小心眼兒啊?”李大媽有點著急地說。
張老頭跟著說:“唉,不是,這地方咱住不慣啊!”
李大媽沒說出話來,張老頭說的也是她心里的想的。
張老頭又說:“你說這大城市里頭,對門識戶地住著,誰都不認識誰,見面都不說句話,這還叫鄰居嗎,有什么意思,這兒悶得慌啊。”張老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
“咱不是認得了嗎”李大媽趕緊說。
“唉,房都是租人家的,不定哪天就搬了,一挪地界兒,不還是不認得嗎。”張老頭一邊搖頭,一邊嘆氣。
“你也舍得孩子呀?”李大媽又說了一句。
“唉,大了,能管個人了。”張老頭跟著說。
倆人直說到張秀紅飯上了桌,李大媽才站起來回了自己屋。李大媽心里可裝不下了,覺得是自己攆人家走!
酸
轉天早飯后,李志強上班走了,張秀紅也走了,李大媽就敲開了張老頭的門,說有話說。張老頭讓她進屋說,李大媽不進,她問張老頭是不是真要走?張老頭說是。李大媽拉下臉來說:“你不能走!”“為什么?”張老頭不解。“噢,你抬抬腿走了,你閨女還不恨我!”“這個、怨不著你。”張老頭說。“你說怨不著我,你閨女不這樣想,咱倆沒拌嘴前你怎么不走,現在走這還不明擺著嗎,你閨女能不恨我嗎!我跟你說,你要敢走,我跟你完不了!”李大媽有點不講理了。其實這是李大媽一夜沒睡好想出來的話,她不能讓張老頭走了,遭人恨。張老頭愣怔著看了她半晌,只好改了主意,不情愿地說:“我不走了”“你說話得算話”“算話”李大媽這才緩過模樣來。
李大媽張老頭都有一樣的感受,一樣的心情。在老家,鄰里舊居,老姐妹老兄弟們,沒事就湊一起拉家常說樂子,嘮嗑解悶,有事互相幫忙。可進了大城市了,見面不說話,對門不相識,更別說相互幫襯,能不郁悶嗎。可是兒子女兒都囑咐了,又不能不聽,這是城里的規矩。
也是因為李大媽張老頭一樣的心情,話也說一塊去了,有氣的沒了,愧疚的也收了,每天都湊一塊兒嘮嗑。倆人嘮嗑都把握著時間,不讓孩子看到,怕孩子不高興。
張老頭李大媽一起嘮嗑解悶,誰的屋也不進,就在樓道里,他們住的又是頂層,沒人干擾,嗑也越嘮越深。很快,張家的情況李家的事情相互都知道了,心里也由開心轉向了憂愁。
第一愁,就是女兒沒嫁兒子未娶,都30好幾的人了,跟爸爸媽媽過,沒個自己的家,這叫什么事呢,這不算個家呀。唉聲嘆氣中,李大媽忽然覺得張老頭的閨女挺好的,現在見了她也說話了,阿姨叫的她心里挺熱乎,這要給自己當個兒媳婦多好。張老頭也想了,李大媽的兒子現在看到他也說話了,大伯叫的挺中聽,是個不錯的后生,有孝心,能不能做自己的女婿呢?兩人想一塊兒去了,但誰都不好說出口。還是李大媽先憋不住了,笑了笑,旁敲側擊地問:“你家閨女都這么大了,也不見你著急呢?”張老頭說:“我怎么不急,我急有什么用,我急她不急,不聽我的呀!”“她是不是有合適的人了?”“不知道啊!”“你不問問嗎?”“怎么沒問,好像沒有,不讓我管啊!”“聽聽,聽聽,你閨女跟我們家志強一樣,也是不讓我管不讓我問。”張老頭搖搖頭說:“現在這孩子心里想的事,咱真弄不明白,都沒規矩了,唉……”張老頭嘆口氣不說了。
李大媽忽然臉上有了喜色,看著張老頭問:“你家閨女多大了?”“啊,屬大龍的,35了。”李大媽一聽,比兒子大一歲,覺得行,就笑了,可沒說話。張老頭問她笑什么,李大媽這才試探:“你說,咱倆家要做個親家不行嗎?”
張老頭一聽眼睛睜大了,看著李大媽問:“你兒子多大?”“屬小龍的,34,比你家閨女小一歲,可他生日大,正月初二的。”“一歲兩歲的不是問題,我就比她媽媽小3歲呢。”“女大3搬金磚啊。”李大媽笑著說。“唉,搬什么金磚,還不是沒跟我過到頭就走了。要她媽在,我才不操這份心呢。”李大媽一聽勾起了張老頭的傷心,有點不好意思,趕緊說:“哎喲,都是過去的事了,就別想了,多想想孩子吧。”張老頭點了點頭。李大媽又問:“你閨女也是大學生吧?”“哦,是研究生。”“哎喲,比我們家志強高,我們志強是本科生,娶你家閨女就委屈她了。”看的出,李大媽有些失望了。可張老頭接過來說:“這個不算啥問題,只要他們倆瞧得上合得來就行。”李大媽又樂了,也覺得是。張老頭又說:“我看著你兒子不錯,接你進城,這是孝順你啊,難得。”李大媽接過來說:“可不是嗎,我們家志強打小就懂事,就知道疼人。”“我看出來了,哦,隨你,你這人就不錯嗎。”張老頭看著李大媽忽然說。“哎呀,說我干嘛,咱說孩子。”李大媽嘴里這么說,心里挺舒服。“唉,婆媳關系很重要嗎。”張老頭又認真地說。“哎呀,你家閨女不還沒進我們家門呢,就婆媳婆媳的?”李大媽假裝作嗔地說。張老頭一聽笑了,可很快收住又說:“咱倆說有什么用啊,做不了主啊。”李大媽接過來認真地說:“別說沒用,我看咱倆這么著,你跟閨女說,我跟兒子說,多說幾回興許就能管用,總比外人說強吧。”張老頭覺得有道理,說:“這倒也是,咱們不說,是咱們的事,咱說了聽不聽是他倆的事。”“對對對,太對了,他們回來咱就說。”張老頭李大媽像成了親家一樣,歡歡喜喜地回了自己屋,快到孩子們回家的時候了,不能讓孩子看到他們在密謀。
苦
晚上,兩邊的孩子下班回來,李大媽就當著兒子夸對門的姑娘好,張老頭也當著女兒說對門的兒子不錯,兩個年輕人聽得懂,裝不懂,也不搭腔。他們知道,一搭腔,就會引出更多的話來。其實張秀紅李志強兩個人見面已經說話了,不過就停留在這個層面上,誰都沒有上升到另一個層面。因為張秀紅已經從爸的口里,知道李志強是本科生,而她心里的“坐標”是研究生。還有,她不想當“大姐大”再說,都等到這份上了,干嗎委屈自己,所以,不在考慮之內。李志強也從媽口里知道張秀紅是研究生,高攀不上,所以誰對誰都沒有感冒,也就沒把爸媽叨扯的話放在心上。
第二天上班時,碰巧倆人同時出門,都一愣怔,還是老爸老媽的話在“作祟”了。倆人都有點囧,站著瞅著,意思是讓對方先走,總不能并排走啊,那算什么。愣怔了足有5秒鐘,還是張秀紅先走的,李志強跟在她的后面,倆人一前一后。李志強在后面看著她的秀發,張秀紅心里想著他后邊有個男人,倆人的心里都在忐忑,打旋兒,但誰都不敢說話,怕人家誤會。
倆人的車位離得不遠,又前后腳出門,不過20米,張秀紅在前,李志強在后。出了門口是條小巷,挺窄,剛夠兩車通過。路雖然窄,還有車占道停放,過往的車就得靠一側行。張秀紅拐彎的時候,差點就跟對面的車碰上,是對面的車搶道。對方是個男人,二十幾歲,留著馬鬃頭,探出腦袋來,噴口一句:“倒!”話挺刺兒。一看那樣兒,張秀紅就知道是個“沒素質”再說自己沒走錯,憑什么自己倒。張秀紅不倒車,也不想廢話。馬鬃頭又來了一句:“說你了,沒聽見嗎!”張秀紅還沒理他。馬鬃頭就下來了,來到張秀紅車門邊,拍打著玻璃來了句帶侮辱的刺話兒:“鴨蛋啊,沒長耳朵嗎!”還要她下車。一看那份氣勢洶洶地德行,張秀紅覺得不能吃眼前虧,不下車。
這時后邊的李志強過來了,看了看車沒碰上,就對馬鬃頭說:“哥們兒,干嗎欺負女人,你過線了。”馬鬃頭看了看他,一翻眼珠子說:“你干嗎的,有你什么事!”李志強也拉臉了,說:“你過線了,你還堵了我的路,你必須倒回去!”口氣沒商量,李志強的塊頭還大,盯著他。馬鬃頭軟了,嘟嚕一句“真倒霉!”回到自己的車上,倒了20米多,閃出了中線。張秀紅開過去了,李志強也上車開過去了。
晚上下班回來時,張秀紅和李志強又碰到一起了,張秀紅先停好下了車,在上樓的路上等著李志強,他過來后,張秀紅就主動說:“謝謝你早上的拔刀相助啊”李志強一聽笑了,說:“對門住著,我總不能看著你給人欺負吧。”張秀紅也笑了,倆人一塊兒上了樓。但是,張秀紅還只是停留在說句謝謝上,沒有升級。
李大媽張老頭都看出來了,沒進展,李大媽有些無奈。張老頭說,別著急,我們再想想辦法。
這天正是周六,孩子們都睡懶覺,張老頭出樓遛彎了,李大媽也下樓了,倆人湊到一塊兒邊走邊說邊想轍,想到快9點了,也沒想出好轍來。一會兒孩子們就該起床吃東西了,倆人一塊上樓,還邊走邊說。光顧說話了,張老頭沒注意腳下,上臺階的時候,腳沒踩牢,崴了一下,崴的“哎喲”了一聲。李大媽問他怎么了,張老頭說沒事,可是再上臺階時腳踝有點疼,邁了兩步,忽然有了主意,站下了。回頭對李大媽悄悄說了幾句,李大媽笑了,于是上樓去喊張秀紅。
張秀紅一聽爸爸摔了,上不來了,趕緊跑了下來,一看爸爸在樓道里坐著,要打120。張老頭不讓打,說沒事,歇歇就好了。歇也得回屋子,張秀紅要背爸爸上樓。張老頭一擺手說,你背不動我。因為張老頭身高體胖。張秀紅還堅持,張老頭又擺手。就在這時,李大媽帶著兒子李志強下來了,李志強二話沒說,就把張老頭背回屋里。
他們剛把張老頭放下,張秀紅的手機響了,是公司上司打來的,說有一個國外客戶10點半下飛機,叫她馬上去機場接人。這是她份內的事,不能不去。一看時間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她到機場要40多分鐘,得馬上出發,可是爸爸這個樣子,她有些為難。李大媽看出來了,說,你去吧,有我呢。張老頭也說,你去吧,我沒事,歇一會兒就好了。張秀紅覺得也只能這樣了,謝了李大媽一句,就匆匆地走了。
張秀紅走了,李志強也回了自己屋,李大媽張老頭樂了。倆人又說了說,接下來怎么辦,李大媽才回了自己屋,去做飯。
等吃過早飯,已經10點多了,李大媽又過來了,張老頭給她開了門。李大媽一看張老頭拄著根棍子,走路一瘸一瘸的,覺得張老頭還在裝,笑了。張老頭沒笑,還說有點疼。李大媽一聽也不笑了,她讓張老頭坐下,看了看,腳腕子都腫了,張老頭不是裝,崴的還不輕,有些緊張著急了,要他去醫院,可張老頭又說不用,還說歇歇就好了。李大媽也不敢多呆了兒子在家呀,說了幾句話就出來了。
中午張秀紅賠客人吃飯也沒回來,午飯后,李大媽還不放心,又過來了,一看張老頭的腳腕子腫得更厲害了,這會兒李大媽沉不住氣了,不管張老頭怎么說,把兒子叫過來,背起他下樓去了醫院,一查,腳踝骨骨裂,能沒事嗎!
甜
張老頭掛號候診看病拍片、包扎,整整折騰了一個下午。
張秀紅呢,心里雖然惦記著爸爸的腳,可任務不能不完成,直到下午5點多,把客人安頓好了,才趕回了家。家里沒人,還以為爸爸出去遛彎了,能出去遛彎兒肯定沒有大礙了,心放下了。看看家里沒菜了,想到超市買點。可她還沒走到樓下,就迎上李志強背著父親,李大媽跟著上來了,吃了一驚,以為爸爸又摔了!
李大媽嘴快,沒等張秀紅問就說,去醫院了,你爸爸腳骨頭裂了,醫生給整好了。張秀紅也看到爸爸受傷的腳裹上了紗布。李大媽還對張秀紅說,醫生是要住院的,是你爸爸不住。張秀紅問為什么?張老頭搖搖頭說,用不著,歇幾天就好了。
進了屋后,李志強把張老頭放下,李大媽像是早就想好了,對張秀紅說,閨女,別著急,趕明個該上班上班,有我呢,我們住對門,方便。張秀紅這才忽然想到,是啊,爸爸傷成這樣,沒人照顧怎么成,決定請假。可是一想不成,明天跟客戶洽談,別人還替代不了,為難了。
第二天一早,李大媽就敲門過來了,更是大包大攬地照顧張老頭,要張秀紅去上班。張秀紅想想也只能先這樣。兩天后,洽談結束了,她想在家照顧父親,可是李大媽還是大包大攬,張秀紅很感動。張老頭也覺得不落忍,晚上就對張秀紅說,歇班的時候就把我送回去吧,家里有你秀明哥,不能老麻煩外人啊。這秀明是秀紅的堂哥。
他的這句話,點到了張秀紅心尖上。張秀紅忽然想到,爸爸的歲數越來越大,人越來越老,血壓還高,用人的地方也會越來越多,而自己是親閨女,閨女兒子一樣,都是第一贍養人,讓堂哥照顧算什么事呢,覺得這個家沒有個男幫手還真不行了。再往深處一想,一個人的愛,不只是一個人的事,還包含著對親人的愛和對社會的愛,這才是完整的愛。她還想到更主要的一條,人無完人,所謂“白馬王子”只是藝術形象,世上本就沒有,所以,她沒有“白馬王子”就獨身的觀念動搖了,并開始關注李志強。
經過一段時間的關注,張秀紅看清了,李志強雖然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是個“白馬憨哥”能打“60”分,能夠信賴,值得愛。李志強也看清了,張秀紅雖然也不是他心中的“七仙女”但學歷、薪水等硬件都比他的檔次高,能下愛他,心靈的檔次更高,就是一個七仙女,當然值得愛。
張秀紅李志強一塊兒出門,一塊兒回家,晚上“加班”吃飯也是一塊兒,這些李大媽張老頭都看在眼里,喜在了心上……
這天下班回來,張秀紅忽然對李志強說,唉,你媽跟我爸黃昏戀了。你瞎說什么呀!李志強不信。我沒瞎說!張秀紅加重語氣又說。李志強愣怔了,看著張秀紅說不出話來。張秀紅又說道,你們男人就是粗心。李志強這才想到,這段時間,媽媽不光夸張秀紅好,還夸張老頭好,尤其是張老頭崴傷了腳以后,又是幫做飯,又是幫洗衣服,真的是黃昏戀了!李志強一下子緊張了,問張秀紅怎么辦?張秀紅很淡定,回了四個字:“順其自然”“那、咱倆呢?”李志強又急急地問。“咱倆是咱倆,互不影響。”張秀紅說。
倆人已經走到樓梯下,沒別人,李志強看了看張秀紅,忽然說,我背你上!張秀紅聽了一愣,人笑了臉紅了。
伏在李志強后背上的張秀紅,忽然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讓男人背原來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