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太遠,地獄太險,人間正好。
夏初的時候,校園的薔薇花洋洋灑灑的開滿了一整個山坡,小巧粉紅的花朵一朵朵鋪滿整個校園山坡上,明晃晃的陽光透過蒼翠的梧桐樹葉星星點點的灑落下來,微風吹著樹葉發出嘩嘩的聲音。一年又一年的畢業季卷土重來,士氣高昂,像是一支軍隊,雄糾糾氣昂昂的來到身邊。
而今年,我卻是這畢業季的主角。是站在教學樓前要和院長老師合照的人,是要去吃散伙飯被送走的人,是要離開這個載著我四年光陰的學校的人。
1.
盛夏的這個時候,我站在梧桐樹下,蟬聲朵朵,吵醒了我的感傷。曾經以為那么遙遙無期的畢業,到來得竟是這么的真真切切
宿舍里的某個吃貨說,之前一直覺得大學的時光像是食堂里的一桶桶難吃的大米飯,08年的夏天我站在學校的大門前,看著送我來的父母把我就此擱在這沒有一個人認識的地方趕去火車站,感慨著這么多的難吃的米什么時候才能吃完啊。但是現在才發現米已經漸漸露出桶底,才開始后悔之前對這桶米飯的揮霍浪費。
我們都笑她是個吃貨,我說,人家文藝小青年比喻時光走得飛快的時候總喜歡用時光荏苒,白駒過隙,又或是時光是離弦的劍諸如此類的極富文化氣息詞語,你丫就一吃貨。
宿舍其他人集體附和說,對!吃貨!下里巴人!
之后集體卻都沒了言語。明天散伙飯,后天畢業照。
后天的后天,便是天涯海角。
顏澤發來短信說一起出去吃個飯吧,我說好,十分鐘,人間煙火。
人間煙火是學校旁邊一家小酒吧,說是酒吧,但也相當于一個小餐廳。因為距離學校有些遠,所以平時客人不是太多。老板是學校的一個已經畢業幾年的學長,我當初問他問什么把店的名字叫人間煙火。他很深沉的說了句,天堂太遠,地獄太險,人間正好。
我笑他說,這跟你的奸商本質不甚符合,裝得忒不像。
來到人間煙火的時候,顏澤已經在那了。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摸樣,天藍色襯衫,深藍的格子馬褲,一雙運動鞋,坐在我們常坐的靠窗的位置。
煙火橙黃的燈光照在他那眉目分明的臉上,剪影般的映出他好看的輪廓。我走進打招呼說,叫姐妹兒出來喝酒?
他說,不,今天不喝。
我詫異,隨即不屑,靠,你不會在這因為畢業給我裝傷春悲秋吧。
他白了我一眼,沒理我。我坐在他的對面問他怎么了?
他說,沒事。就是一塊出來吃頓飯。
我哦的一聲,隨即閉嘴點菜。
顏澤是我在校園之聲廣播站里認識的,大一的時候,那時候我們還是處于相當熱血沸騰的時期,踴躍參與學校社團,廣播站是其中一個。
我經過了兩輪的面試,兩輪的筆試,還有最后一次的新老PK,終于進了這個學長宣傳的時候一直強調的我們是黨委宣傳部直屬的社團組織,直到現在快畢業了我依舊不明白,這個黨委宣傳部是有多么的牛掰。
做為編輯的我和做為播音的顏澤在PK上做搭檔, 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顏澤,覺得他是個不愛說話的男生,白襯衫,牛仔褲,頭發很是聽話的貼在兩鬢露出白凈的耳朵。耳朵上甚至還有一顆閃亮的耳釘。陽光透過干凈的玻璃照在他黑色的頭發上,有彩色的光圈。
我告訴他關于稿件的小細節,音樂的播放以及感情的把握。他點頭答應,并且問我一些關于音樂人的情況。他說話的聲音很低沉,像是海灘上的細沙,細膩而又溫和。
輪到我們做節目的時候,我在監聽室緊張的看著他在播音間里收放自如的做節目,音樂伴著他的聲音緩緩地從音響里流淌而出,我突然覺得整個世界嘩一聲,燈光都暗了下來,只有音樂和顏澤的低沉的聲音的如同溫暖的泉水一樣流淌在我的周圍。
后我和顏澤毫無意外的都進了廣播臺,從此開始數年的孽緣。說是孽緣,是因為我大一那會我們要跑早操,在一次顏澤跑早操把飯卡給弄丟了之后,打水的阿姨只認飯卡不認鈔票,于是就苦了我,每次打水,顏澤必定叫上我,風雨無阻。
第一次的時候,他打電話問我說,你有沒有飯卡?我說,有啊。接著他就燦爛了說,走,小爺今天陪你去打水。我啊了一聲。他說快出來我在你們宿舍樓下面那。
我哦了聲,拎著水壺就出去了。看到他拎著壺站在宿舍樓前面,白色的短袖T恤,牛仔馬褲,一表人才的站在太陽下異常的顯眼。我迎上去說,哎呦喂,您這是在女生樓前擺pose賣色相那?連小道具都這么家居,不錯不錯。
顏澤說,我這色相需要到這賣么?追求者多如牛毛。
我說得了吧你。就你那悶騷樣。
回來的時候,顏澤天真無邪的問我一句,你說,我以后打水怎么辦?
我說,你也忒無恥不要老臉了些,不就是想蹭我以后的若干的一毛五分錢么?好說好說,請我吃大餐。
顏澤笑著答應說好。
過兩天顏澤應約定請吃大餐,我則樂呵呵的狠狠的宰他一頓,從此為我倆四年漫長的打水戰友堅貞的友誼拉開了序幕,也開始了我漫長心酸的歷史。
2.
說到這漫長心酸的歷史,我一點都不夸張,無論外面天氣是電閃雷鳴,雨雪大作,還是驕陽似火,陰風怒號。我都堅持做到了四年如一日的陪著顏澤去打水。
有時候,我正在午覺,顏澤打電話來叫我打水,我真想穿著睡衣沖出去,砸了他的壺,朝他頭狠拍兩下然后對著他吼著說,以后打水不要叫老娘!老娘要睡覺!他總是以都下午五點半了,你還睡什么覺的理由反駁,我就只能在宿舍人的嘲笑里沒有骨氣的起床陪他打水。
整個四年的奴役史啊,終于完了。
你樂呵什么那又?顏澤翻著菜單瞥了我一眼。
我嘿嘿兩聲說,沒什么啊,我覺得天氣很好。抬頭看了看,額,天花板,繼續面不改色的說,嗯,天氣很好,心情就容易好。
顏澤把菜單遞給服務員說,再加上兩碗米飯,謝謝。
彬彬有禮的樣子,真是衣冠禽獸,斯文敗類,禍害社會啊。便問道,哎,對了,你以后的工作怎樣了?
回家啊,一個電臺的工作。畢業后開始上班,你那?
我就繼續北上唄。不能跟你的生活比,你是以后就奔著老婆孩子熱炕頭了,我可能奔的就是剩女剩男圣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