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麥是在酒吧里遇見肖永平的。
那天,她的前男友結婚了,新娘卻不是她,蘇麥心里堵得慌。給閨蜜黎娟打電話,黎娟說:“多大點事啊,今晚我帶你high個夠。”
在酒吧紙醉金迷般的喧鬧聲里,蘇麥不到半小時,就喝得云里霧里。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像極了前男友。她走上前,想要叫住他,結果一個踉蹌,跌進了對方的懷里。
這個人就是肖永平。
不到一個月,兩人飛速陷入戀愛狀態。感情升溫之快,連一向號稱“愛情專家”的黎娟也有點看不透。她有點擔心地問:“你確定你是喜歡這個人,而不是因為你剛好空窗?”
蘇麥也不隱瞞,她坦白說:“一開始確實是想轉移注意力,但后來是因為真愛呀。”
“那他呢?”
蘇麥眨眨眼,調皮地答:“要不你去幫我問問?”
黎娟沒再說什么。熱戀中的人,對方在自己眼里,當然是怎么看怎么順眼。
可惜,這場戀愛并不被看好。蘇麥帶肖永平回家時,她爸沒給什么好臉色。而肖永平走后,她媽更是挑出一堆毛病。什么說話聲音不好聽,工作看起來沒前途,以及“我女兒可不會嫁給一個外地人”等等。蘇麥氣得去了黎娟家。
而肖永平那邊,也好不到哪里去。肖永平的媽媽表面上和和氣氣,沒說蘇麥一句不是,她一直在反復強調的是,肖永平個子高,學歷高,老家有不少姑娘愛慕她兒子。言下之意,一米六高、本科學歷的蘇麥,遇到一米八高、名校碩士學歷的肖永平,是她高攀了。
得不到父母的祝福,兩人的心涼了半截。
這之后,他們花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齊心協力地和父母斗智斗勇,用不離不棄表達了要結婚的決心。最終,總算換來父母的點頭同意。
這個過程中所經歷的曲折,讓蘇麥確定,她和肖永平是真愛。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想和你結婚,這才是一場婚姻最良好的開端。
可是,有了好開端就能幸福嗎?蘇麥可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2
所以,蘇麥當然也沒有想到,結婚不到一年,她和肖永平就有點過不下去了。
果真是只有住在一起,才能徹底了解一個人。肖永平的存在,簡直就是用來讓蘇麥生氣的。從巴厘島度完蜜月回來那天,肖永平將臟衣服往沙發上一扔,扭頭對蘇麥說:“我那件襯衫不能機洗,你注意下啊。”
蘇麥的不樂意寫在了臉上,她沒好氣地回他:“聽起來,我理所當然要洗衣服?”
“這難道不是你們女人應該干的活嗎?”
一晚上,兩人在以后誰洗衣服誰做飯這些問題上,唇槍舌劍地爭論了半小時,然后誰也不理誰地上床睡覺。第二天,肖永平主動修好,蘇麥也就沒再計較。
可這婚后的第一年,家里動不動就開啟斗嘴模式。
誰會想到,這個在人前紳士又溫和的男人,吵起架來的時候,那叫一個得理不饒人。隨便一件瑣碎小事,都能引發一場毫無意義的爭吵。吵得面紅耳赤,吵得心灰意冷,一點點挑戰彼此的底線。
肖永平不進廚房就算了,還老嫌她做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而她忙前忙后打掃房間時,肖永平玩游戲一激動,手邊的一杯茶就那么華麗麗地潑在了剛打過蠟的地板上……蘇麥說他兩句,他那副好口才能不停歇地說上十分鐘。
肖永平反駁她的時候,那叫一個咄咄逼人,有理有據:“你別老說我呀,我還想問你呢。你每天不好好工作,老在淘寶上瞎折騰什么呀?你那些化妝品都夠開專柜了吧?還有,你能別老是翻我手機嗎……”
吵到后來,最傷人的話也蹦了出來,不是“你給我滾”,就是“我當初怎么看上你了”。對方的痛點在哪,就直接往哪戳。
蘇麥有時挺想不通的。明明當初愛得死去活來的兩個人,現在怎么就越看越不順眼?
作為過來人,黎娟用一句話就直接點撥了她:“道理很簡單,之前戀愛的時候,因為家里的反對,你們兩顆心擰成了一股繩,目標一致地忙著對抗外部敵人。當外部矛盾消除,終于走到一起后,內部矛盾逐漸成了主要矛盾。”
太對了。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們只是一起戰斗過的伙伴,壓根就不適合結婚。所以蘇麥打算一次性解決這內部矛盾:離婚。
黎娟勸她慎重,蘇麥原本還有點猶豫。可那天晚上回到家,看到肖永平正在打電話,對方應該是個女的吧?不然那聲音為什么溫柔得讓蘇麥心里窩火。這一年以來,他何時對自己這般溫柔過?蘇麥一生氣,直接摔了肖永平的手機,說:“肖永平,離婚吧。”
肖永平有點莫名其妙,然后回過神來,一臉憤怒地說:“離就離,誰怕誰啊。”
兩人的性格都要強,說出去的話就認了死理。第二天,他們果真一早就去民政局,將結婚證換成了離婚證。出來時,蘇麥覺得像是做了一場虛無的夢。
3
為了讓兩家父母能夠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他們一致約定,先瞞著。能瞞多久,瞞多久。
蘇麥搬去黎娟家住了幾天。黎娟了解蘇麥的脾氣,卻也沒想到她真的就把這婚給離了。她嘆了口氣,問蘇麥:“你真的就不愛肖永平了?”
蘇麥說:“愛又能怎樣?我們不對路,日子過不下去。”
黎娟笑著擠對她:“當初是誰說,怎么看怎么順眼來著?”
蘇麥說:“看走眼了。你不知道肖永平有多可惡,他天天和我作對,太幼稚了……”
絮絮叨叨了半小時,總算吐槽完畢。黎娟給她倒了杯蜂蜜水,盯著她看了半天說:“我怎么感覺現在的你看起來像……對,像一株渾身長了刺的仙人掌。我就奇怪了,你可以溫柔地對待同事對待朋友,為什么一到家,就非得豎起身上的刺?”
蘇麥被問得有點發愣,她說:“他是我最親的人呀,在他面前,我難道還得像對別人那樣禮貌客氣?再說,明明是他渾身都是刺地傷害我。”
黎娟說:“我看你們是半斤八兩。當然,你說得沒錯,他是最親的人,所以你心安理得地將最糟糕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但你不能一有矛盾,一有沖突,就豎起身上的刺向對方發起進攻啊。原本結婚是要相互取暖,你們倒好,只剩下相互傷害。”
蘇麥沒再吱聲,黎娟的話有點刻薄,但并不是沒有道理。這一年以來,她和肖永平可不就是一直鉚足著勁兒地相互指責,彼此傷害,誰也不肯輸給誰。
但最后,他們各自又贏了什么呢?
在黎娟家呆到第三天的時候,蘇麥接到肖永平的電話,他問:“我那套西服放哪了?今晚有個宴會要參加。”
蘇麥原本想說,我們已經離婚了,憑什么來問我?但后來說出口的卻是,在隔壁客房。
肖永平說了一個字“好”,就掛了電話,連句謝謝都沒有。一切看起來好像只不過是,蘇麥出差不在家,作為丈夫,找不到東西,打電話來問她。
他忘記他們已經離婚了嗎?
4
周末一大早,肖永平發來微信:“今天是咱媽生日,蛋糕我已經訂好,晚點我去接你。”
蘇麥剛想說“誰跟你‘咱媽’,我們離婚了,那是‘我媽’”,肖永平先替她把話說了:“離婚的事,緩緩再說,免得讓老人傷心。”蘇麥只好將話咽了回去。
晚上,一桌人吃飯,肖永平像往常一樣,給她碗里夾菜。那種自然而然的親昵,讓蘇麥有種錯覺,好像他們并沒有去領那張離婚證,好像他們還是那對吵吵鬧鬧,卻有很多溫情片刻的小夫妻。
生日宴的氣氛被肖永平調動得很喜慶,母親高興得合不攏嘴。當初在她眼里,哪里都是毛病的肖永平,現在卻成了她的驕傲,她恨不能走到哪都將女婿掛在嘴邊。蘇麥覺得,肖永平雖然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渾身是刺,對老人卻是真心實意的好。
那一刻,蘇麥有點動容。
回去的時候,肖永平送她,他一邊開車一邊問:“這些天,你過得怎么樣?”
蘇麥嘴硬:“很好呀,好得不得了。再也沒人天天和我吵架,日子別提多舒坦。”
肖永平嘆了口氣說:“可我過得并不好。小麥,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們的婚姻存在問題,但也并沒有壞到一定要離婚不是嗎?如果我們能夠對彼此多一點包容,也許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蘇麥有點意外,她沒想到肖永平,這個自從結了婚,就一直在她身上挑刺的男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而那一刻,她腦海里回想起來的,都是兩人在一起時甜蜜的畫面。所以,當肖永平說“蘇麥,我們重新開始可好?”的時候,蘇麥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原來復合并不需要天大的理由,只要愛還在就好。那天晚上,蘇麥回了自己的家。
之后選了個日子,兩人偷偷去民政局換了證件。離婚這件事,除了黎娟,再無第三個人知曉。在父母以及其他朋友的眼里,他們還是那對結婚才一年的小夫妻。沒人知道,這中間還穿插著離婚事件。
也許有人說他們拿婚姻當兒戲,不高興了就離婚,高興了就復婚。但蘇麥心里清楚,這來回一折騰,對她和肖永平來說,絕不僅僅是簡單的離婚和復婚。
曾經的他們,各自都是一株帶著刺的仙人掌,在擁抱的過程中相互傷害,最后心灰意冷,兩敗俱傷。而現在的他們終于懂得,在漫長的婚姻路上,要學會以一顆慈悲包容之心去柔化對方身上的刺,這樣才能相互取暖。
上一篇:矜持,一種低級的包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