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手的青花瓶
劉大成是個裝修公司的農(nóng)民工。這天一大早,他還沒從被窩里爬起來,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開門一看,嘿,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原來是初中同學(xué)范國良站在了出租屋門口。
范國良在這個城里某機(jī)關(guān)當(dāng)科長,平時根本不把劉大成這個農(nóng)民工放在眼里,即使在街上偶爾相遇,范國良能哼一聲,也算對劉同學(xué)的開恩。今天,范大科長站在了他家門口,驚得劉大成的腦袋里就像他裝修使用的膠水一樣,黏黏糊糊地捋不出個頭尾來。
看見了劉大成,范國良先是鞠了一躬,然后眼淚汪汪地說道:“老同學(xué),今天我遇到了難處,你可千萬要幫我啊!”
劉大成一聽慌了,忙握著范國良的兩只手說道:“要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就是讓我賣個腎,我也不含糊!”范國良一聽,立馬破涕為笑地說道:“我就相信老同學(xué)不會見死不救,今天求老同學(xué)這事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說完,從身后拉過了一個紙箱,立馬又哭喪著臉說道:“就是這個青花瓶,這可是我后半輩子的前程和全部的家當(dāng)啊!”
從范國良斷斷續(xù)續(xù)的述說中,劉大成知道,范國良為了提個副處長,經(jīng)“高人”朋友點撥,想到了買古董行賄,恐怕古玩市場有假貨“走了眼”,他與“高人”朋友一起,費盡了千辛萬苦,到陜西找到了一個盜墓團(tuán)伙,帶著范國良他們一起進(jìn)行了盜墓活動。他親眼看到了這個明代青花瓶被盜墓賊從墳?zāi)估锶〕龅恼麄€過程,也花去了他半生積蓄的30多萬元。沒想到就在他與領(lǐng)導(dǎo)約好了見面地點,由于太激動,下樓不小心失足,把紙箱扔出去老遠(yuǎn),青花瓶給摔碎了。他今天來,就是想請劉大成用膠水把這個明代大肚細(xì)脖的青花瓶給粘合起來,不能30萬元的東西就這樣一錢不值的砸在了手里。
劉大成沒干過拼瓷器的活,但用膠卻是內(nèi)行,看到范國良痛不欲生的樣子,劉太成一狠心,把這個活兒給接下了。
眼見著從日出到了日落,一地的碎瓷片在劉大成的手上被一塊塊地拼了起來,直把個范國良看得目瞪口呆,等到青花瓶口上最后一塊瓷片被粘牢后,劉大成直起了腰板,得意地說了聲:“好嘞!”說著,就從青花瓶里往外拿一直襯在里面的左手。忽然,劉大成剛才還喜笑顏開的笑容立時僵了,怎么?拼接后的瓶口太小,他的手無論怎么收縮,也拿不出來了。
這下劉大成急了,開動腦筋想了半天,想出了個“水潤”的法子來,忙叫范國良打來了一碗水,順著手澆了下去,可還是不管用。沒辦法,他又想到了“油浸”,讓范國良到廚房拿來了食用油,順著手脖滴上了油,他吸足氣,使勁往外抽,沒想到瓶口就像手銬,卡得他骨痛欲裂,還是沒拿出來。這時,不但劉大成卡在青花瓶里的手已是汗津津,就連腦袋上也是汗珠滾滾。
見此狀,范國良問道:“大成,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劉大成一臉苦相地說道:“你都看到了,除非把瓶子再打破。”
“你敢!”范國良一反剛才的恭維,瞪圓了雙眼,惡狠狠地說:“想打破瓶子?除非拿出30萬!”
天!劉大成就是不睡覺,幾年也掙不來30萬。再說,瓶子沒破時值30萬,已經(jīng)破了,總不能不打折吧?再看著范國良那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劉大成知道,范同學(xué)是個能下得去手的人。“唉,還是老話說得有理:男人面軟一世窮,女人面軟褲腰帶松。今天不接這白活,不就什么事也沒有了?”他真想照著自己的嘴巴上狠狠地來一掌,一抬手,才發(fā)現(xiàn)手上還有個價值30萬的瓶子。
劉大成幾乎是哭著給還在娘家的媳婦打了電話,媳婦一聽急了,趕忙打車回來,看到劉大成抱著個瓶子在屋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真是又氣又恨。她把兒子的儲錢罐都打破了,總共湊了不到4萬塊。給在農(nóng)村的老爹打電話,半天老爹才聽明白出了這么一檔子打著燈籠也難找的蹊蹺事,氣哼哼地說道:“兒啊,咱家?guī)纵呑右矝]見過這么值錢的東西。要不這樣,你想法把它給爹弄手上,爹后半輩子就舉著這東西風(fēng)光一輩子!”聽聽,這是爹說的話嗎?
沒辦法,劉大成只好打電話跟同事求援,可都是農(nóng)民工,能有多大的能量?一天下來,總共也沒湊夠6萬。
眼見著哭天天不應(yīng)、哭地地不靈,劉大成對范國良說道:“國良,還記得咱倆小時候不?那時你家離學(xué)校遠(yuǎn),每天中午都是我給你帶飯,發(fā)小的朋友,你總不能不講感情吧?你也看到了,家里就這些了,你看行不?”
范國良幾乎沒有猶豫地說道:“休想!”
劉大成見范國良死活不答應(yīng),咬著牙說道:“那就請老同學(xué)斷手了!”這話一出口,滿屋子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劉大成的媳婦一聽,一下哭了,抱著劉大成死活不讓,只有范國良在一旁狠狠地抽煙。忽然,范國良把煙頭往地上一扔。惡狠狠地說道:“水浸油潤都不行,看來也只有這一招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范國良飛一樣地進(jìn)了廚房,轉(zhuǎn)瞬間拎了把菜刀出來了,把劉大成連手和瓶子摁在了地上,舉起了菜刀,大喊了一聲:“嗨!”
劉大成閉上眼睛,“嗷”一聲號叫,媳婦也“哇”一聲哭了。半晌,劉大成舉起左手,想看看斷臂殘肢,沒想到這手壓根就沒掉,是剛才本能得一緊張,竟然把手從青花瓶里抽了出來,青花瓶竟也完好無損!
再看范國良,那舉著的菜刀根本就沒有落下來。劉大成一下子癱倒在地上,氣得呼哧呼哧地喘氣,只有范國良在那里一臉壞笑。
范國良的青花瓶失而復(fù)得,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地要請劉大成一家吃飯。等劉大成小心翼翼地幫范國良把青花瓶往紙箱里裝時,無意間往瓶底一看,“撲哧”一下樂了,接著用手指給范國良看,只見上面寫著:大明康熙年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