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生日快樂！

我今年13歲，明年12歲。

也許只是瞬間的錯亂，時間在倒著流逝。至于時間是在什么時候調的頭，我也不清楚，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可能誰也不相信時間會逆行，畢竟人們總是對自己的固執感到滿意。如果秦朝時誰將飛機、火箭等航天器告訴秦始皇，準會以“欺君罔上，神志不清”來治罪。再說，如果將500年以后的事物告訴21世紀的人，不知會有多少科學家將耗盡一生，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兢兢業業、一絲不茍、全神貫注地去證明“那是不可能的”。

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或許就注定我將從100歲倒著走。

據史書記載，我現在的年齡應該相當于未來的87歲。當然那是永遠不會來到的未來。今年是公元前193年。

談談我出生時的事吧。我出生時是被我74歲的爸媽攙扶著去配老花眼鏡的，當時我的眼前很模糊，也說不出話。一切都是爸媽在幫我做。喂我吃飯，因為我感覺手沒力；幫我穿鞋，因為我彎不下去腰；扶我走路，因為我搖搖晃晃，總是站立不穩……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我97歲才結束。

97歲那年我已經能自己穿鞋了。這也許就是那些小孩子們常說的越來越年輕的感覺吧。90歲的我已經能戴著老花鏡勉勉強強地瞅兩眼電視，打開錄音機迷迷糊糊地跟著哼幾首小曲兒，口齒不清地說一兩句話語，顫顫巍巍地握著小勺子舀一小勺稀飯來吃。我臉上的皺紋一天逃走一條，個子也長高了，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一口氣能上5樓！爸媽的嘆息也多了，感嘆歲月的流逝，自己越來越年輕了。他們的頭發已經有了幾根黑發。我想，那是為我操勞而黑的吧。

我84歲生日那天，58歲的父母第一次帶我拜訪了29歲的奶奶。因為那時我已經能稍稍走一些遠路了。我依稀記得，那天風很大，鄰鎮村口那一排黃灰色的舊樓顯得那么孤單無力，不是傲立而是勉強維持。那排舊樓最中間的一棟，陽臺上的衣服被風吹得東搖西擺的那一戶就是奶奶家。這是媽媽曾經跟我過說的一句話。現在這句話已經在歲月的流逝間，充斥在我白云一般的記憶中了。

奶奶的家又孤單又冷清，就像奶奶一樣。爸爸說，爺爺在我94歲那年就因一件奇怪的事去世了。據說是報仇的人找錯了仇人，在小巷里誤殺了爺爺。他仇人背影與爺爺極其相似。

奶奶十分漂亮，她的頭發那么長那么黑，瀑布一樣披下來。我羨慕的眼神驚動了爸媽，媽媽幫我揉了揉肩，笑也似的說：“等你變小了，頭發肯定比奶奶的更黑更長更亮！”奶奶也連連稱是，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爸爸媽媽和奶奶在一旁閑聊，我認真地翻著奶奶的相冊。盡管這是奶奶允許的，但我仍然怕驚動了什么，只敢用余光去瞄。看完了，松口氣。爺爺原來是那樣的帥氣啊！

時間流著流著，沒有誰能清楚地感覺流了多久時，我們就和奶奶告別了。走出村子，我回頭，又一次看了看那個衣服翻飛的破舊陽臺。

72歲的我真正感受到了時光的曼妙。我的步伐變得輕盈，也感覺比以前更有精神了，一切都被重新而自愿地灌輸了活力。我戴著眼鏡看報紙已是家常便飯，至于電視，我不戴眼鏡也能看個八九不離十。我開始將清淡放在一邊，嘗試一些味兒重些的食物。生活就像一個高度近視的孩子猛然戴上了度數合適的眼鏡，一切都是清晰的。那種憂傷的情調在這種日子里總也抒發不出來，陽光足以封殺它們。

我65歲時，父母39歲。我的頭發當中增添了幾縷使我興奮不已的黑發。父母的頭發基本上全變黑了，剩下的幾絲白發格外顯眼。父母在這個炎熱的夏天準備帶我去一個遙遠的古色古香的小鎮。原因是外婆住在那里，我也完全有體力適應這次長途旅行。

小鎮的夏天是潮濕的，就連鎮上的野貓，看起來仿佛也都是濕漉漉的。空氣中彌漫著后山野草的氣息，淡淡的清香中夾雜著說不出的憂愁。但這種憂愁在小鎮的人身上是完全沒有的，尤其是外婆。她今年18歲。外婆沒有奶奶那么漂亮，她的臉上除了雀斑，右眼下面還有一顆特別明顯的痣。

15歲的外公看起來要比外婆矮一大截。他們陽光般的生活氣氛在第一天就將我們一家三口感動得一塌糊涂：早上，外婆起來做拿手的地方特色早餐，外公則吹著口哨，坐在圓木椅上讀著報紙。破舊的錄音機并不只是發出唱腔模糊的老歌，在外婆家，它發出的是一種游蕩在流行前線的聲音。很顯然，外公外婆是很習慣這種聲音的，而對于年老的我來說，這種聲音是遙遠的，卻又那么吸引我，仿佛使我的心年輕了好幾歲。

下一次發生驚天巨變是在我53歲那年。不過，巨變的不是我，是奶奶和父母。已是-2歲低齡的奶奶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透明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