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詩經?周南?芣苢》
幾年前,我家樓上在種了幾株車前子。車前子,也叫車前草,古書上則稱為芣苢,中國野山的道路旁滿是,可入藥。
種子是從住在永嘉的外婆那里過來的,說車前子是可以止咳。“鎮咳,祛痰,利尿。“(《科學的民間藥草》)“能去風毒,肝中風熱,毒風沖眼目,赤痛障翳,腦痛淚出,去心胸煩熱。“(《藥性論》)。
“祛痰”,喉嚨自然通常無阻,新氣進,濁氣出,煥然清然,神清氣爽.“為有源頭活水來”也是這個道理。雖然朱熹僅僅用他自己這一泉活水刷新了固積千年的儒學,換新一陣,美其名曰“理學”,但其引活水來澆灌,來沖洗,來顛覆,來清腦的渠道,在中國這一塊既有的“一畝方田”的方方格格中,卻是一條嶄新大道。
“去心胸煩熱”之說,我是不以為然的。雖然對草藥的藥性藥理,我是白子一顆,但心胸煩熱,主在心,不再胸。流感發燒,腦袋昏沉煩熱,自然覺得吸進的空氣都被胸腔的火爐烤熟了。本就無熱,何來去熱一說?腦子熱才是剖根就底后的原因。而鬧熱的原因,卻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甲曰:腦熱是中國古已有之的優良傳統,舍身忘己之先輩,如神農嘗斷腸草,屈原投汨羅江;偉績豐功之帝王,如太宗之宣武政變,太祖之黃袍加身;精妙創舉之奇人,如倉頡之字,蔡倫之紙。此輩如不是腦熱怎會一反常人態度行拂亂之所為?
乙曰:腦熱自然大多傷風所致。傷風者,除了老弱婦孺外,就是整天賣身書本與練習以學歷為契約之學生,中國未來之棟梁。棟梁棟梁,一凍就著涼,擤著鼻涕去喊建設祖國的口號,鼻音濃重,聞之者,唯父母動容子女之辛苦,余者冷眼翻作白眼,群狼一片。
丙曰:腦熱者,做事先做后想,愈想愈錯,思緒紊亂,如跑馬揚塵,故熱。此后,為避免煩惱腦熱,于是做事不想而做,做后也不想,自以為是,是然后而為然,于是是而非,非而是,就愈加腦熱了。
甲所說之人的腦熱,指的大概是身熱。滿腔熱血,灌注于身,誤認為烈焰燬神而腦熱。太宗太祖輩者,身熱而腦清;倉頡蔡倫之輩者,手熱而腦明。乙之筆鋒直指學生,威脅加以厲聲以呵使之戰戰栗栗。但其所謂“學生”大概指為升學而學的學生;而如以終身學習角度看來,此類人的比例是少的。建設者們中的學生大多在勞動中以學,少有“一動就著涼”的情況,反而正式命名為“學生”的中國的、未來的棟梁的學子們,反倒很多擤鼻涕、白頭發、病怏怏地裝作老態龍鐘了。毛澤東以斯巴達為例子介紹的“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倒是傳唱幾十年了。對于文明其精神,社會的精神我們自以為站在馬克思肩上就是權威的,而個人的精神比起某些發達國家,我們的確還處在“在高等學院也還得強調衛生問題、交通規則問題”的階段。學生之腦熱其實是令人擔心的。因為學生即使知道自己有腦熱,但他們可以借助自己學生的名義(還處在學的階段,自然可錯、可改、可亂、可任其灑脫)。學生一腦熱,就不知其渾渾噩噩幾點幾線地徘徊的目的;更有一腦熱,難分真偽,以我為他,試圖沖破自認為之藩籬,實則在這個他自我搭建的“藩籬”外面還有一條深淵。在“藩籬”里面沒有學會游泳;藩籬外面去尋找自由——淹死是必然的。
去熱的,據說還有一味草,不知其名;祛痰的還有一種花,湯煮如蜜漿之濃,亦不知其名。但治療淹死的花或者草,我現在真的還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