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上面來了命令,白紙黑字的,非常簡單:“孰敢為奇者,執而殺之!”
這句古老的名言能夠幫這里擺脫困境么?沒準兒。不過,當地的領導者,這個行將就木的老東西可是十分看好這句話。于是,他開始著手準備了,一連幾個月,天天都有人要槍決。對于這些人,老百姓們也是贊成他們去死的。他們包括住在下水道里的哲學家,整日胡言亂語的瘋詩人,向墻上涂寫莫名其妙而又令人不安話語的預言家,幾乎將自己炸死的化學家以及整日在街頭裸奔的藝術家。老百姓們認為,他們把生活搞的一團糟,殺了真是“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為了保持震撼力,這些人都是公開槍決的。而那老東西就坐在一旁看著。
老東西深知,把這些人殺掉,表面上似乎創造了一個安靜的世界,本質上,是在防止一切新事物的產生,防止一切發生變化。
新事物(也就是所謂的奇)的害處,老東西再明白不過了!
發明相機本來是用作緩解人們對過去的思念,可是現在卻反而讓人們更加沉溺于過去。發明手機本來是用作加強人們之間的溝通,可是現在卻讓人們越來越疏遠。發明錄像本來是要創造更加真實的證據,現在反而成了制造為證的利器。發明網絡本來是讓人們的心界更加寬闊,可是現在卻讓人們變得孤獨而狹隘。事物是如此,思想又如何呢?
當年諾貝爾發明無煙炸藥后,有人問他,是不是以后戰爭就升級了。他說,無煙炸藥威力巨大,會讓人類對戰爭望而卻步的。如今呢?比無煙炸藥兇猛得多的武器層出不窮,而人們對戰爭的熱情絲毫不減。
這是怎么發生的呢?看來我們低估了人類的勇氣。
有句話可能有點偏激了,越是野蠻的就越是有勇氣。恐怕人類還是很野蠻吧,不論人類的武器有多么先進,都無異于原始人們拿著粗木棍棒互相毆打而爭利,只不過是這些棍棒更先進,破壞力也更大罷了。
老頭子就這么坐在臺子上想著,這時,他被一震巨大的腳步聲驚醒了
這個東西,真是嚇壞了老頭子。看上去,應該是個機械武士,鎧甲锃亮,關節靈活,似乎隨時都在準備著出征。老東西對武器是很了解的,他知道,這身鎧甲凝聚了差不多全國最先進的技術,無論是從硬度,韌度,靈活度,還是其中復雜的電子設備,都是一流的。恐怕霰彈也是能打他一個踉蹌,巴特雷也只能在他的身體上他出一個坑洼。若不是他的身上捆上了脈沖干擾設施,恐怕全鎮的人都逃不了他的追殺。
這東西應該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奇”了。不僅外表怪異,處處都是創新技術,而且行為令人發指。老百姓們強烈要求將他殺掉,老東西也同意,他所做的惡事,恐怕是說不清楚的了。
由于他的鎧甲實在是太厚,所以無法進行槍決了。人們用千斤頂撬開他脖子上的重甲,用電磁設施干擾重甲后的保險系統,又仔細得清除著反干擾設施。沒辦法,誰叫他是先進貨呢?老東西忽然想,如果沒有這一切會怎樣呢?沒有先進的裝甲,沒有那些電子設施,沒有先進的科技,沒有進步,沒有發展,人們會活的怎樣呢?可以肯定,那種生活的優越程度和如今的當然是沒法比,但是優越是一個指標,質量也是一個指標。一群圍著烤火,親切交談的原始人和一群在各自擺弄著手里高科技而相互無言的人們,誰會更快樂?一個點著油燈,獨自遨游在書海中的經院學者和一個整天呆在電視前的沙發土豆,那個過得更充實?一個苦苦等待雁字回時的怨婦和一個天天守在qq前的家庭婦女,誰會更有深情?就現在的情景而言,沒有這些復雜的電路,沒有復合材料,沒有這些高科技,他是不是就不會像這樣白白搭上一條性命?是一個本本分分從事生產的農民有價值呢?還是一個渾身高科技裝備的屠殺機器更有價值呢?
子彈對這個機器武士是沒有什么作用了,只能夠回歸到最原始的方法——大辟。士兵舉起了刀,費勁得向那一捆捆的電線砍去。當啷一聲,那個鐵腦袋就掉到了地上。老東西掙扎得站了起來,他想看看,如此復雜的機械,腦袋里究竟有什么東西。可是他撿起來時,他卻大失所望。他原以為,這個腦袋是塞滿了電路和芯片,無比沉重的。不想,里面除了一些灰塵,什么都沒有。
這就是了,他的身體無比的先進發達,而他的腦子卻還是停留在什么都沒有的階段,如此,該責備的似乎不是那一身高科技的重甲,而是那個無比落后的頭腦了。
這個頭腦落后到只知道木棍可以用來打人,卻不知道它們還可以用來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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