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倚在窗前，望向外面，夕陽還未下去，一點點的暗，垂死掙扎般，像你，像我，像自己，直至被云層遮擋住半邊，仍不作放棄。借著這點光明，我撕下身前書本的扉頁，折成半只紙飛機，裝模作樣地哈了口氣，擲了出去，憑著這點力，紙飛機飛出了數米，或者再遠些，也終于掉了下去，砸在了行人笨拙的腦袋上。她于是怒起，一把抓過紙飛機，赫然想罵，但見飛機的兩邊明顯寫著政治二字，欲將出口的話忘記了一大半，剩下的吞了回去，進而假裝若無其事的扭捏著屁股朝前步去，丑態萬千。

我于是樂的高興，撕開了語文課本的扉頁，依然折成紙飛機，如故飛了出去，仍舊砸在了她的腦袋上面。她照例抓起紙飛機，端詳了許久，只見語文二字而已，高興與憤怒并起，大罵爹媽。我大驚，一把拉過了窗簾，把自己藏了進去，只聽得她的罵，還在罵，后暗自竊喜，想她并不知得是我丟的紙飛機，再想那扉頁上面似是寫著我的名字，又似是沒有。于是心顫顫的拉開了一點窗簾，望將出去，什么都見不著，四下漆與黑，攪拌在一起，不甚分明。

我于是又躲了回去，藏在黑暗里面，默不作聲，周圍一片死寂，只聽得她的罵，忽而近，忽而遠，未曾斷絕。

我繼續躲進，六月的天，欲將我烤滅在這里面，然我不能出去，她還在罵，清楚的飄蕩在我耳邊。我汗流的厲害，一滴滴從額頭滑落，眼角滑落，伸手去搽，卻是沒有，想是斷在了來路上。

半盞茶的時間，又一股聲音加了進來，來得很急，嗡嗡的響，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發的近，像是來了一對蚊子，大概是公與母，我有點不好意思，雖然我向來沒有成人之美的習性，但我有成蚊之美的喜好。我挪動了半個身體，朝右靠了去，蚊子竟是跟了過來，我接著挪，直至撞上墻角，爬上了墻，他們仍舊靠近，終于逼著我看完了他們的一番鬼混，方才作罷，各自離去，空留我在這里，還有無盡的倦意。

我靠著墻，兀自站立，雙腿發麻，汗如雨下，每每將功成入睡，耳邊無不適時的傳來女子罵的聲音，然后驚醒，繼而睡去，又再驚醒，如此反復，不計其數。直至一陣雷聲把我徹底敲醒，不再想睡。我不怕打雷，但怕雷聲。

又一陣雷聲打響，我捂住雙耳，雷聲消缺了大半，然女子罵的聲音越發強烈，排山倒海般。我大喊起來，她似是來了勁，將聲音提得更烈，我終于按捺不住雙耳，放下了一對手，任憑打雷恐嚇。然等了許久，聽不得半個雷響，而女子仍舊是在罵，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我累得厲害，起了妥協之心，心想下去認個錯總歸比躲在角落要舒暢。我用盡全力想我的錯，想了許久，想了許多，仍舊沒把握能成功的認到錯，但我又急需捏造一個錯來為自己解脫。

她還在罵，未曾斷絕。而我仍舊想不著要為自己犯一個什么樣的錯，而我又為什么要認錯？我單是累而已，并不怕她的罵。而她指不定不是罵我，又或者即便是我我又為什么要躲。想到這里，我釋然了。

我于是掀開了窗簾，看向了外面。我見不得漆黑，見不得光明，只見得一個自己，嵌在玻璃里面，往前一步是光明，退后一步是黑暗，又或者恰恰相反。

她還在罵，不住的罵，忽而遠，忽而近，未曾斷絕，我則站在上面，站在黑暗里面，用黑色的眼睛觀望著她的妖艷，直至黎明找上我之前，也將未曾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