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城市的記憶重現眼前——又是最初的模樣:一片汪洋。
最漫長的等待,最無奈的嘆息。
足夠成為我們溫柔的撫慰那沉淀歲月的祭奠。
——題記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整樹的黃色,像極了憔悴的荒蕪,秋天的蕭瑟肆意地在這個城市張揚,揮舞著的氣息在樹下籠成陰影。我就蹲在樹下,手中握著一截樹枝,在已經干枯的泥土上畫了一個又一個圈。
抬起表,現在是11:30了,離學生放學還有20分鐘。這是一所優秀的中學,而我,作為城市的陌生人,唯一的安慰便是給這中學的學生送飯。
十七歲的我,離開漁村,離開曾經的一切,只身一人來到這個陌生而又迷人的城市,在舅媽的餐館里打工。
看著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陰暗了天空的顏色,我茫然;聽著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的回響,我無措;聞著餐館里彌漫的消毒水的“芳香”,我無奈。
城市的步伐像一列高速行駛的列車,我手拎著飯盒,在列車上穿梭,似乎在和它競跑。
“大叔,這是您訂的牛肉炒飯。拿好啊。”“喂,您好,這里是德安,請問您需要訂什么?”——忙碌地送飯,忙碌地接著訂飯的電話。日子在這忙碌和單調中消耗。
除了——
往二中送飯時,望著自己的同齡人,望著他們的笑,心底總會浮起一絲快樂。
“叮鈴鈴”放學的鈴聲終于打響,學生嬉鬧吵嚷著涌出校門。我隨即被學生包圍。“喂,高二三班訂的兩份大排飯。”“喂!高三一班,四份素炒面。”“喂!……”
……“姐姐,我的小排飯呢?”
伴著這甜美的聲音,我抬起頭,果然——又是那個女生。清澈的雙眼,甜美的笑容,颯爽的短發,白色的校服,她總是給我留下最干凈的印象。
“唉,這是你的小排飯,拿好哦!”
“謝謝姐姐!六塊錢吧。哦,昨天你多找了我一塊錢。”
我知道她是外地的學生,經常訂我們餐館的飯。每次我送飯給她,她都報我以甜美的微笑。她不知道我的名字,我知道她叫曉桐,在高二五班,住313宿舍。我知道,是因為我在這些地方等過她。她似乎每次來的都比別人晚,是留在班上問老師題目嗎?是幫同學講解題目嗎?還是要打掃教室?這些,我真不知道。
私自認為,她是我的朋友,是我在這陌生城市的慰藉。她宿舍前的樹黃了又綠,我在樹下等,她在樹前笑。
昨天她訂了一份小排飯,也沒說清是中午要還是晚上要,我只好中午就來了,弄錯的話,晚上再給她送吧。
“姐姐,又來送飯啊。我還覺得星期天除了我學校沒人訂飯呢。”
“怎么,不是你訂的嗎?”
“我訂了一份晚上的。”
“哦,那行,我晚上再送吧。”
我準備轉身離開,“再見了。”
“唉,等等,我看看。”她從我手中接過裝著飯盒的袋子,“哦,小排飯,我中午不想吃,還是晚上送給我吧。”她幫我把飯盒重新裝好,把袋子遞給了我。
傍晚,宿舍大樓后的天空映著一片火紅。那是太陽在一天中最后的熱情,接替它的將是無盡的黑夜。
曉桐來了。
我喘了口氣,又喘了一口,“你訂的小排飯,沒送晚吧。”
“哦,沒有,謝謝你啊。”
“那就好,那就好。”
“這個,不會還是中午的那份吧?”
“不會,中午的那份后來賣掉了。”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舅媽告訴我的。
“是嗎?那我走了。”
回餐館的路上,我在猜想,“曉桐明天會訂什么呢?會訂面還是飯呢?訂了不少次小排飯,也該換換口味了吧……”
離開學校才兩分鐘,手機響起,是曉桐的電話號碼!
“你們餐館怎么能這樣做生意呢?看我是學生就好騙嗎?”
“怎么了,曉桐?哦不,您有什么事嗎?”我從沒聽過她這么大聲說話,我張皇,我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我只是個送飯的。
“你不是說這不是中午的那份嗎?我告訴你,中午的時候,我特意留了個心眼,把餐盒外的包裝袋換了一種方法系。你剛剛給我的那份,塑料袋就是用我的系法系的。你還好意思睜著眼睛說瞎話,中午的那份不是賣掉了嗎?”
“啊,這個……我舅媽,不,老板是這樣說的啊。我,我真的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