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知道張愛玲,是看她的《天才夢》。結尾一句: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爬滿了蚤子,無比驚艷。然后是那令人動容的句,千千萬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于千千萬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輕輕地說一句:“你也在這里嗎?”
她的作品沒有看過多少,《金鎖記》里的曹七巧據說是個封建禮教下心靈扭曲的女子,很久以前看過的《半生緣》的電視劇只記得十四年后顧曼楨一句“世鈞,我們回不去了”,模糊的印象中還有《心經》中的畸形的父女戀。
看她那張經典的照片,似乎在祈望,又似乎在拒絕。桀驁的神色,說她是孤獨的。
今年2月末,16萬字的《小團圓》在臺灣、香港揭開面紗。這部完成于1976年,寫作10個月,卻塵封33年的長篇小說,一經面世,便因它極濃厚的自傳色彩,成為港臺輿論關注的焦點。“這是一個愛情故事,我想表達出愛情的萬轉千回,完全幻滅了之后也還有點什么東西在。”張說。
銷售業績據說不錯,但是閱讀中卻覺索然。
她寫不堪的童年:父母各自追求自己的生活不理會姐弟倆,母親與姑姑與另一個男子奇怪的三角關系,家族堂表之間常態的亂倫,九莉與母親之間毫無愛意的交往。
她寫盛九莉與邵之雍的愛情:他眼睛里有輕蔑的神氣,眼里的光采像捧著一滿杯的水。她崇拜他,“他走后一煙灰缸的煙蒂,她都揀了起來,收在一只舊信封里”。
還有世人所不知道的種種:她在紐約打胎,四個月的胎兒抽水馬桶就沖走,冷酷得叫人脊背發涼;她在上海的三段感情以及私生活的聲名狼藉。
盛九莉是張愛玲,邵之雍是胡蘭成,絲絲入扣的描寫讓人確信。只是,人們疑惑:那個冷淡看世情,冰雪聰明,驕傲自持的張愛玲,怎么會變成《小團圓》里的多疑、委屈、小媳婦似的總是說不對話做不對事的“九莉”呢?
她愛上胡蘭成,大漢奸汪精衛政府的胡蘭成。她不介意他已婚,不管他漢奸的身份。戰后人民反日情緒高漲如昔,全力捕捉漢奸。胡蘭成潛逃溫州,因而結識新歡范秀美。當張愛玲得悉胡蘭成藏身之處,千里迢迢覓到他的時候,他對她的愛早已燒完了。
張愛玲沒能力改變什么,她告訴胡蘭成她自將萎謝了。
胡蘭成負她,然而無論如何,她依然愛他。
閱完《小團圓》,心是索然的。她用安寧疏離的筆調借盛九莉之口寫她自己的故事,瑣碎的讓我幾欲放棄。無論如何驚艷,如何在死后掀起一輪輪的“張熱”,終究是凡人,過完瑣碎一生。我們老時,絮絮叨叨過往一生,想來亦是無趣的。
喜歡這么一段:她不過這么怙惙了一下,向來不去回想過去的事,回憶不管是愉快還是不愉快的,都有一種悲哀,雖然淡,她怕那滋味。她從來不自找傷感,實生活有的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光這么想想,就像站在古老建筑門口往里張了張,在月光與黑影中斷瓦頹垣千門萬戶,一瞥間已經知道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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