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怎樣看待莫言獲獎
一是北位作家的話所代表的。
她說莫言獲諾獎當然高興啊,但這種高興“好比是哥哥結婚”。
該是人之常情,尤其是作為作家的人之常情。
作家的勞動純屬個體勞作,莫言獲獎畢竟是屬于他個人的喜事,別人太激動也沒有道理。
而且作為同行來講,心情又比普通讀者不同。
文人相輕自古而然,不犯嫉妒就不錯了,淡定一點就更在情理之中。
這位北京作家的態度可以代表大多數中國作家的心情。
二是關系到莫言的小說成就與同等作家相比較而言的問題。
充當諾獎評委的有關專家反復說中國夠獲獎的作家還有好幾個,有一位中國作家說至少還有十個,而王蒙就更具體地說:“在高度肯定莫言的時候,我們不會忘記與莫言同時代的中國作家,例如韓少功、賈平凹、鐵凝、王安憶、余華、張承志、張抗抗、張煒……”而且他還特意在括弧里注明以姓名漢語拼音符號為序,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白。
直而言之,也就是許多人認為莫言在中國一流作家中不一定算最有代表性的,還有一些人與他一般甚至更好。
應該說,如果在這個問題上過分計較其實是不必要的。
古來就有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說法,更何況我們不必也不應該把諾獎當做最權威公正的評價。
客觀公正地看,莫言小說自有其長處,比如社會歷史容量大、現實觀照度強烈、人性丑惡面暴露大膽、文學想象力豐富、創新意識自覺等等,他在這些方面的長處是那些象牙塔里人不能比及的。
但如果用純文學的眼光看,在格調高雅、語言精致、文學造詣、以及思想深刻方面莫言確實不能算是最出類拔萃的。
就從莫言所本宗的現實主義角度講,他追求能給文學畫廊里增添新的典型人物,但他目前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大都只能算類型,還夠不上值得添進文學畫廊的新典型。
莫言的作品從總體上看很有成就,但要論哪一部小說堪稱經典,包括《蛙》和《生死疲勞》,似乎也不好現在就下結論。
用文學涵養和思想深刻來要求,嚴格地講莫言還稱不上文學家,他只能算一位出色的作家。
在曾經偉人巨匠矗立的中國文學界,對莫言獲獎態度淡定也是必然的。
作家們希望把能真正代表中國文學水準的“范兒”推向國際,不至于同世界上同樣名譽的作家比較起來矮人一截,這無論從中國作家的體面還是民族文學的榮譽上來講都是合理的。
然而,諾獎畢竟不只是站在中國文學的立場看問題的,百年翹首之際如今能把這樣一個還很像樣的作家推出去就不錯了,所以王蒙說這畢竟是好事。
中國作家也應該由此認識到,把提高中國文學和中國作家的地位完全寄托在外國人評獎上是錯誤的,主要還得靠我們自己腳踏實地的創新和努力。
三是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看法。
在文化多元的現實格局里,目前的中國作家不僅有體制內外之分,也有主流非主流、傳統與現代、紙質與網絡之別,因此對莫言的看法自然難以一致。
也許在主流中的主弦和“歌德”派看來,莫言有點“野”,而在開放派看來,莫言又有點“懦”。
在傳統派看來莫言有點江湖,在現代派看來莫言有點土。
也許蘇童、陳忠實、韓少功、賈平凹、方方等一輩樂見其成,別人就不好說了。
且不說王安憶女士、余華兄弟們同莫言在創作理念上有多么隔膜,即便是同得茅獎的劉震云,估計也不會對莫言稱兄道弟。
至于在目前正在虛擬世界里叱咤風云的大批網絡寫手,莫言獲諾獎對他們來說似乎無動于衷,他們目前還沒有從莫言的獲獎醒悟到小說畢竟還是要講究文學價值的。
四是關系莫言小說藝術風格評價問題。
由于國內在文藝理論批評方面長期滯后缺席、功能不佳,過去不但對莫言小說的思想性不敢恭維,對其藝術風格的評價也很不到位,以致把諾獎評語中的幻覺現實主義錯譯為魔幻現實主義,至今還莫衷一是,所以批評家們很被動,不能不淡定一點。
文學批評名家雷達最近做了一些肯定性補充發言,響應的也不多。
我想中國文藝理論批評界會從此吸取教訓,注重發揮文藝批評的前瞻導向功能,在打造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方面更加自信一點。
五是“莫言熱”了,文學還是有些冷,作家們高興不起來。
這一點作家海巖的看法比較有代表性。
過去作家們困厄于“文藝為政治服務”,現在“寫什么、怎么寫”的問題好像已經解決了,可是文化走向市場幾乎搞成了市場化,文學被市場邊緣化了,純文學、嚴肅文學、傳統文學作家的書都不好賣,又成了作家們焦心的問題。
莫言獲獎名聲這么大,他的書也只熱賣了一陣子又蕭條下來,許多作家因此憂心忡忡。
這實際上也是文化體制改革過程中必須冷靜面對的問題。
六是關系莫言今后在中國文學界地位問題。
王蒙認為諾獎不可能沒有政治色彩,他說,“諾獎已經與中國方面發生過一些問題,留下了歧異的記憶,曾被認為它們在政治上是不懷好意的。
此次給莫言發獎,比較起來,算是有較高的認同度”。
諾獎評委方面反復強調他們只講文學性,其實文學本身就是有傾向性的,莫言小說的傾向性只不過在諾獎“認同度”和國內“包容性”的重合之內。
莫言自己聲稱文學與政治無關、文學不是為黨派服務的、他的小說是寫人的;但是一味暴露人性的丑惡面和歷史、現實的沉重,即便很“文學”,又怎么能夠被國內主流文學樹為號召作家的標桿呢
理想精神畢竟是文學的核心價值,這也是諾貝爾文學獎的初衷,更何況于我們。
這恐怕是中國文學界、特別是傳統和主流文學對莫言獲獎比較淡定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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