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結婚很早。

因為我在家年紀最小，從小就很受寵。大學畢業后，大哥送我一套房子，二姐送了我一輛車。我試著去工作了幾天，錢少事煩還受氣，堅持了幾天，不干了，整天跟一群朋友吃吃喝喝，最常去的是一家湘菜館。說真的，那家菜好吃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有一個很漂亮的服務員，叫何橙，還不到20歲，非常害羞，有客人夸她一聲“美女”，都能讓她臉紅半天。這一點倒是讓人很有好感，她好像不知道自己長得漂亮。我剛好心煩，何橙又很好追，沒三兩天，我就跟她發生了關系。當時她是處女，這讓我多少覺得心里虧欠她，因為我只不過是跟她玩玩而已，誰會想整天帶著一個除了臉蛋一無是處的女人出門？

可是很不幸，她懷孕了。

這完全是一個意外。我大哥知道后，狠狠揍了我一頓。我提出讓她去醫院把孩子做掉。大哥說，先問問她同意不同意。我把何橙約出來，大哥還沒開口，她就開始哭。我一看這勢頭，就知道要遭殃了。果然，大哥對要她去醫院做手術的事只字未提。回家以后，大哥要我趕緊結婚，不然就斷掉我的經濟來源，車房沒收。

面對大哥的強壓，心里雖有一百個不甘心，最后，我還是跟何橙結婚了。

從結婚到兒子出生的前一天，我基本上對何橙和兒子沒什么概念，覺得遙遠得跟我沒多大關系。何橙懷孕初期，常常嘔吐，我看著煩，就躲著不見她，來個眼不見為凈。八九個月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大到走路困難，那段時間我要上班，基本上天天早出晚歸，沒怎么關注過她。

兒子出生時8斤多，何橙是小個子，為了生下兒子，她在產房煎熬了20多個小時。不想，兒子剛出生就被發現有問題，醫生說是嗆到了羊水，情況比較嚴重，需要馬上動手術。我大腦一陣發麻，小孩剛出生，怎么做手術？醫生說，你們趕緊做準備，當地醫院設備可能跟不上，建議你們去南京。

我頓時慌了神，愣在那里。何橙一邊哭一邊說，老公，兒子不能等，我們馬上出發。我問她，你的身體吃得消嗎？她說，沒問題，我的身體我知道，你快去開車。

她在這個家一向沒有發言權，那一刻我突然發現她的聲音原來能夠給我這么大的力量。

我趕緊把她和兒子抱上車，拿了厚厚的毛毯，把他們兩人緊緊包好，一路去了南京。

在手術室門外，何橙抱住我，她冰冷的手惶恐地抖著。我心里突然涌起了疼痛。

她才20歲！

兒子手術結束，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何橙才大哭起來。我抱著安慰她，突然發現自己長成了一個可以被依靠的人。那一刻，我對家，對妻子，對兒子，才有了真實感。

兒子康復后，我們從南京回來，二姐狠狠訓斥我，說我簡直是亂來，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家里一聲。

回到家，何橙已經抱著兒子睡熟了，看著兒子，我下決心認真工作，好好養家。當時我在一家通訊器材公司做銷售，天天早出晚歸。因為姐夫那邊有不少人脈，我的工作很快走上正軌。兩年后，我出來單干，工作很忙，每次我剛到家門口，兒子就屁顛屁顛地出來叫“爸爸”。我問，怎么知道是爸爸回來了？他說，媽媽說的。

兒子3歲生日時，我帶何橙和兒子出去玩。突然想起兒子的話，就問何橙，你怎么知道是我回來了？她說，聽你車子的聲音就知道是你，聽你的腳步聲也知道是你，很好猜。

她的回答讓我感到心疼又幸福。也許是她太寂寞吧？也許是我對她不好，也許我早就成了她生命中的重要部分，她才會如此熟悉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呼吸和腳步。

為了補償她，我特意騰出一個周末帶她逛商場。一路上她開心得像個小孩，綻著一臉的幸福。可能是內心深處渴望我多陪她，從此以后，她便有了逛街后遺癥，而且每次都要拉著我。讓她自己去，她就說，我有這么好的老公，干嗎一個人去？

看著老婆捂嘴笑的樣子，我覺得她越來越開朗了。她帶著兒子出去，常有人夸她漂亮，她會說：我都大媽了。她沒有屬于自己的事業或者夢想，她的夢想全在我跟兒子身上。她完全就是一個舊時代的女人。可是，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地對我說過：你到哪里找的那么好的老婆？

我承認，我越來越愛這個家，愛我的兒子，也許，我也越來越愛我兒子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