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時候,婚喪嫁娶刮起了攀比風。就拿顧三來說,他本是一家木材公司的油漆工,一個月滿打滿算不到三千塊錢,可為了把女兒風風光光地嫁出去,決定在婚宴上用兩千塊一瓶的人頭馬。
要說這酒還真有,在哪里?在顧三老婆阿蘭那里。顧三的公司在郊區的一座山上,公司還在山上的不同位置建了幾個豪華觀光餐廳,老婆阿蘭就在這里當酒水保管員,人頭馬有的是。
這一天,顧三到山頂餐廳去找阿蘭,他想從公司買幾根泡桐,好給女兒打陪嫁的家具。不過泡桐可是有好有壞,他就讓阿蘭去山頂木料堆挑點好的。因為阿蘭跟看管木頭的管理員熟,這事沒她不行。
半路上,顧三碰上了阿蘭工作的餐廳部賈經理。賈經理一看見顧三,就笑瞇瞇地說:“聽說你要嫁閨女,還說婚禮上要用人頭馬,夠氣派啊。”顧三笑呵呵地說:“閨女就一個,出嫁就一回,總不能太寒磣了不是?”賈經理瞅瞅左右無人,就壓低了聲音說:“兄弟手頭正好有些現成的人頭馬,每瓶便宜三百塊給你,咋樣?”
顧三一想,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萬一要是假貨,婚宴上再喝出點事來,還不把臉都丟盡了?這便宜占不得啊!他笑呵呵地對賈經理說:“按說不該駁您的面子,可是女婿說婚禮上的洋酒男方全包了,不用我這個老丈人操心。”
賈經理聽了顧三的話,只是呵呵一笑,拍拍顧三的肩走了。
顧三進了餐廳,看見阿蘭正在回收客人剛剛喝完的一堆人頭馬空瓶子呢,他不由嘆了口氣:別看自己為這種東西茶飯不香,可人家有錢人喝起來就像喝白開水。顧三說明來意,阿蘭就奔山頂挑好了木頭,還按顧三的交代,在木頭上刷了油漆做標志,又去會計那里交了錢。
公司的木材都是通過一條流向山下的河運下山的。第二天,顧三眼瞅著那幾根涂了紅色標記的泡桐木順河下山了,他趕緊給女兒打電話,讓她到碼頭等著接貨,末了還交待了一句:“是幾根涂了紅色標記的泡桐木,千千萬萬別弄錯了。”
傍晚時分,女兒打電話來,說是因為有事去晚了,那幾根刷油漆的泡桐木讓別人先看上了,人家不放手,她也沒辦法。顧三一聽,心想,這孩子怎么這么毛糙,自己辛辛苦苦弄幾根木頭,還不都為了她的婚事嗎?壞的泡桐出不了多少木料,打不了多少家具。
顧三立馬去找阿蘭,讓阿蘭找管理員寫了張條子,大意是證明那幾根涂了紅色油漆的泡桐木是他顧三預先挑好的,別人無權處理。
條子到手,顧三心急如焚地下了山,慌忙拿出條子給那幾個人看,他們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顧三把木頭裝了車。
一個小時后,顧三帶著那幾根泡桐木回了家。他已經聯系好了木匠,就等人家上門來開工了。
經過這一折騰,顧三發現有一根泡桐起了皮,就想過去把那皮給撕下來。這一撕不要緊,那根泡桐裂了一道縫,竟然是空心的。
顧三一看大為生氣,不由責怪起了小蘭:“挑木頭這么沒眼力,這得少打多少家具啊。”
他邊說邊摳那道縫,越摳越大,最終整根木頭從縫那兒掉下來一塊。顧三感覺木頭里面有東西,用手一掏,好家伙,是一瓶用塑料泡沫夾裹在樹中間的人頭馬。而且樹洞里不止一瓶,顧三一口氣拿出了整整五瓶一模一樣的人頭馬。
顧三徹底呆住了。木材是從山上運下來的,怪不得那幾個人不想讓自己把木頭拿走,原來這里面有貓膩啊。這樣的人頭馬,只有山上的觀光餐廳里有,肯定是公司內部的人先把酒藏在了木頭里,運到山下后下面有人接應,然后把酒拿出來賣掉。沒想到這次,讓他顧三陰差陽錯把木頭買了下來,又運回了家。
真是缺什么來什么,老天待自己不薄啊!顧三一陣竊喜。這泡桐是自己花了錢買來的,里面就是藏著金條,那也是自己的了,正好可以在女兒婚禮上派上用場。顧三一想到這兒,心里那個美啊。
可沒高興多久,老婆阿蘭回來了,眼睛都哭腫了。顧三一看心疼得不行,趕緊問出了什么事。阿蘭恨恨地說:“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干的好事,把我負責看管的餐廳的五瓶人頭馬給偷了去。一瓶兩千多塊啊,五瓶就是一萬多,大半年白干了。”阿蘭說完又哭了起來。
真是應了“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那句話。顧三這才明白,自己白天從泡桐木肚子里掏出來的那五瓶人頭馬,正是阿蘭負責的那個餐廳里丟的。他趕緊把這事告訴了阿蘭。
阿蘭一聽,連忙止住哭聲:“咱趕緊報警吧,要不然,那些人一定不肯善罷甘休,不會放過咱們的。”
顧三說:“怕什么,咱又不偷不搶,是他們自己送咱家里來的。這個便宜不要白不要。”
“不行啊,誰知道這酒是什么人放進去的,說不定會耍什么壞點子。再說,公司領導一旦發現人頭馬丟了,如果找不回去的話,按照公司規定,我作為酒類保管員,是要照價賠償的。”
顧三一聽也嚇傻了,是啊,自己光想著有了酒好在女兒婚禮上擺譜了,阿蘭剛才說的話不是沒道理。不行,得把這酒送回去。
可是就這么堂而皇之地送回去,誰會相信他跟阿蘭是清白的啊?會不會有人說他們監守自盜?現在顧三跟阿蘭眼瞅著那五瓶人頭馬,就像是五個燙手的山芋,拿著不是扔了也不是,比當初買不起的時候還難受。不過還是顧三腦子一轉想出了辦法,他對阿蘭說:“沒事,你明天照常上班,山人自有妙計!”
第二天,阿蘭照常去上班。到九點多,阿蘭在餐廳里清點酒類,忽然一失手碰倒了酒柜,結果五瓶人頭馬滾下來,都摔碎了。看著那一地的酒水和碎酒瓶渣,阿蘭哭得跟淚人似的。聞訊趕來的賈經理一看,大驚失色:“這,這五瓶酒一萬多塊啊,你得賠啊。”這時,顧三不知道從哪里鉆了出來,他對賈經理說:“經理,您放心,我們會買五瓶一模一樣的人頭馬還上。”
“你必須保證跟這個牌子一模一樣,別的牌子我們可不要。”賈經理說。
“好,我們明天就帶來。五瓶,一瓶也會不少,保證跟這個牌子的一模一樣。”顧三表面上像霜打的茄子,可是心里卻樂開了花。
就在顧三跟阿蘭還上人頭馬的當天晚上,阿蘭高興地親了顧三的老臉一口,笑呵呵地說:“這辦法不錯。我老公真棒!”
受到了阿蘭的夸獎,顧三心里美滋滋的,感覺快飄上云端了。原來,阿蘭在餐廳里打碎的五瓶人頭馬是假的,她事先把人頭馬的空酒瓶灌上普通酒水,擺到了架子上。這樣一來,顧三意外得到的五瓶人頭馬,也就是阿蘭負責的那個餐廳里丟失的五瓶人頭馬,就又堂而皇之地物歸原主了。至于那個事先把酒藏在樹洞里的人,看到顧三和阿蘭打碎了五瓶“人頭馬”,又馬上照原樣賠償了五瓶,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現在既然酒已經回到了原處,他也不好再找顧三的麻煩了。
事后,顧三找了個機會跟公司的保安科長說了事情的經過。保安科長跟顧三是鐵哥們,在替顧三保密的同時,偷偷加強了公司的保安巡邏工作,最后抓出了一只大蛀蟲。你猜是誰?就是餐廳部賈經理!難怪他有便宜人頭馬出售呢,原來他才是監守自盜!
不久,顧三的女兒出嫁了。在婚宴上,顧三一臉幸福地拿出了五瓶人頭馬,用來招待來賓。不過這可不是上回阿蘭做的山寨貨,而是如假包換的真玩意。可能您要問了,顧三真的花了大錢?也沒有,這酒是由于他舉報有功,公司獎給了他五瓶人頭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