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在打掃明誠的書房時,發現一本蒙塵的書32中輕輕落下折疊的一頁紙——一張六千元的存款單,她的心立即生出無端的悵惘,當初老公挽了她的手,即詩意地吟誦了一句唐代詩人劉禹錫的《楊柳枝》:“如今綰作同心結,將贈行人知不言。”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小阿苦兮兮地掌管著二人的薪水,打算供房供車,賬目筆筆清晰,從無二心,只是老公怎么可以背著她另有所藏呢?這亙古小變的執了之手與子偕老從來不是一道保險門,怎么能奢望它來守護著情感呢?
婚姻不曾設下保險門,那么1+1永遠也不會等于1,一人做著情感的守護者是不公更是相累。明誠為什么留著這些私房錢?是外面另有妾室?還是原本的心就是離散的?
一旦有了猜忌,怎么看他的行為都覺猥瑣,笑是假的,情意是假的,噓寒問暖是假的,只怕他這個人也是假的。
小阿后悔婚前沒有對個人財產的歸屬做個認證,也后悔沒有簽下契約——沒有這些保衛愛情和婚姻安全的東西,想著就覺發寒。
黃山上的同心鎖猶在,只是情意已離分,也許等不及相思林樹木的茁壯,人就天各一方了吧。
若預見到日后的分離,當初拴鎖執手還有什么必要?若相愛坦誠,又何需種種形式?
從某種意義上講,金錢是一個人獲得獨立和安全感的前提。在英文里,私房錢被稱為“eggmoney”或者“pinmoney”。前者指農婦們賣雞蛋積攢下來的錢。后者是指城里女人從丈夫每月所給的家庭開支里省下來的錢。舊時的主婦買菜時怕錢掉了,就用一個別針(pin)把錢別在裙子上,私房錢因此而得名。
查證到淵源和出處,女人豈不是更該理直氣壯地留下私房錢?
從這天起,小阿每在丈夫交過的工資里截留一部分,想著遭遇婚姻不幸時拿出來應對小時之需,或者暫度危機,心里就隱約發痛。
家庭收支的每一筆款項愈來愈明白化,在金錢的使用和歸屬上卻越來越清楚地分出“你”和“我”。婚姻的安全感也在這樣的私心面前繳械投降。
明誠卻并沒有從金錢的支付方式里覺察到小阿的變化,看到她對婚姻的態度。明誠仍是殷勤地忙里忙外,口口聲聲地說著親愛的,直到有一天,小阿的父母突然出現在面前,說起小阿交的保險,感慨女兒的孝道,小阿才大吃一驚。
那時明誠狡黠地站在兩位老人背后向小阿眨眼,應聲說:“是啊是啊,小阿老早就說要替爸爸媽媽交上保險。”
一瞬間的溫情打動了內心,小阿明白了那筆令人痛恨的私房錢的用途和去向,也明白了何以半年來老公的煙由七星變成了云煙。
那私房錢原本不是私房錢,是愛!
翻過現實這張牌,清晰明了愛的謎底,一時間感慨萬千,攢私房錢的男人原來也這樣可愛。帶著十二分的愧意,小阿再也沒想過攜款潛逃,也再沒有在每月固定上交的款項里截留,她憑著女人的細心,把那些細碎的、在男人眼里算不得錢的錢一點點兒地收羅起來,流沙樣地聚少成多,每每在用得著的時候拿出來,看著明誠吃驚、咧嘴的樣子,小阿會意地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