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預定好了餐廳,晚上要一起吃飯,下午卻收到盧中瀚的微信:“老板來了,晚上我得陪吃。”結婚紀念日已過去很久了,因為各種事情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現在都沒能在一起好好吃個飯慶賀一下。
又一次被臨時取消,我應該撒嬌、耍賴、發脾氣,讓他心生愧疚,讓他低聲下氣地哄我,然后放他一馬,讓他心生感激。可事實上,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竊喜。
不用等他一起去吃飯,意味著不用出門了,那就不用化妝、不用費心搭配服裝、不用穿高跟鞋,而可以安心在家寫文章。
盧中瀚接著發:“對不起,下周一定陪你,我保證。”我很快回復:“真的沒關系,你慢慢吃,別急著回來。”
晚上10點半,他一臉疲憊地回到家,可能是在酒桌上說了太多言不由衷的話,演得太累了。他看了看盤腿坐在燈光下奮力敲著鍵盤的我,然后一言不發地走進了臥室。過了半晌,他才說了一句:“后天我要出差,你給我取點錢。”
我似乎又該生氣了。怎么回家都不哄哄我就去睡覺了?還吩咐我給他取錢,這日子怎么過成了這樣?說好的要把我當成公主寵呢?但我依舊沒有生氣,覺得這一切再正常、再合乎情理不過。
曾經,戀愛時,盧中瀚請年假來法國南部看我。早上在我洗澡、化妝,準備上班的時候,他會為我煮好早餐—牛奶咖啡、可麗餅,配上甜軟的黃桃。怕我吃到衣服上,還會把食物切成一口一口的小塊,在盤子里面擺成心形。
曾經,我在廣告單上看中了ZARAHome一個帶著繡花絲帶的蚊帳,但法國沒有ZARAHome的分店,盧中瀚便趁著去西班牙出差的機會,買回來給了我一個驚喜。從西班牙帶回來時還經歷了一番波折,因為蚊帳的尺寸太大且不規則,塞不進行李箱,又不能拿上飛機,他用結結巴巴的西班牙語,不知道跟機場說了多久,才終于被允許帶上飛機。
曾經,兩個人吵架吵得厲害時,我拿著半人高的毛毛熊打他,打到熊的縫線開了,里面的棉花飄了一地。我趴在地板上哭,他走過來拿著針線把熊縫好,把我抱在懷里說:“別用大熊打我,大熊會疼。”
曾經,我們相依偎著坐在地中海白色的沙灘上,看著滿天的繁星,他把我的耳朵貼在他心口的位置,神色鄭重地說:“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你一定一定要提醒我,而不是選擇遠離。”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怦怦地跳著,一下一下,是那么有力。
曾經的他,對我有太多寵愛,而現在,只剩下感慨。“我要寵你一輩子。”這句誓言,在走進婚姻后,成了奢侈。我知道他是真心想寵我,但實在是沒有了力氣;其實我也真心想撒撒嬌讓他寵,可我也沒有了力氣。
我用了半輩子終于明白,其實這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事情,不是不想做,不是做不好,也不是不會做,而是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沒有男人能夠寵你一輩子,很多時候,那個摯愛你的男人,不是他不想寵你,只是已經身不由己。
凌晨的時候,我終于合上電腦,摸著黑進入臥室。我在自己習慣的位置上,按照自己習慣的姿勢躺下。我把腳放在剛剛可以碰到他腿的地方,腳掌心感受得到他皮膚的溫度。這一點點溫度,足以讓我一夜無憂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