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初吻是羞澀的、甜蜜的、刻骨銘心的,而我的初吻是慘烈的、悲慟的、驚心動魄的。
我原本是個實足的保守型的書呆子。“新型人類”沒進大學就談過戀愛,大學期間就公開同居,甚至生子;可我直到博士畢業也沒有敢碰過一下女孩子,盡管我心中常常有克制不住的驛動。
那是我上班不到一個星期的一天。頭頭委派我一個任務,要我獨自一人到一個偏遠的山區出差。
一大早,我就匆匆忙忙趕到長途汽車站,買了一張去目的地的車票上了車。
車子很破舊,但是打掃得很干凈,車窗上、過道間、座椅上一塵不染。駕駛室的擋風玻璃上貼一個駕駛員自己的美女明星照,方向盤的上方掛著一個“出入平安”的風鈴。
這趟班車上的乘客并不多,40多座的客車,上車的不到20人。每排座位上只坐一個人還沒有坐滿。
離開車還有兩分鐘時,駕駛室的車門打開了,進來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她就是駕駛員。
啊,太動人了!我從來沒有發現世界上還有這么漂亮的女人。
她看上去二十剛剛出頭,一頭黑發自然下垂,從身后看上去,像一泓瀑布;彎彎的秀眉下邊忽閃著一雙蘊情的好像會說話的大眼睛;薄薄的紅唇兩邊露出一對淺淺的笑靨,給盛開的臉龐之花抹上了一層蜜。特別是她那勻稱的身材、挺拔的前胸、突起的臀部……,這一切都讓再正派的男人也會為之怦然心動。就連我這個對所謂什么“影后”“艷星”也絕不心動的書呆子也忍不住想吻她一下。
發車時間到了,駕駛員轉過身來面向大家,對著麥克風用甜甜的聲音說:“各位旅客,大家好!我叫彩霞。歡迎乘坐這趟開往天堂村的班車,本車沿途停靠鷹嘴崖、飛來峰、仙人洞。由于路途中都是陡峭的山路,必要時請大家系好安全帶,不要將頭手伸出車外,也不要和我說話。有什么需要幫助的請現在就和我聯系,我會盡量為大家做好服務的。順便說一句,我的駕駛技術是一流的,要不然領導也不會讓我開這趟危險性極大的班車。請大家放心,我會安安全全把每一位送到目的地。祝大家旅途愉快。謝謝。”
彩霞流利地習慣性的說完開場白后嫣然一笑,便放下麥克風,坐到駕駛室的方向盤前,嫻熟地發動引擎,拉開手閘,握住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隨著一聲清脆的喇叭聲,汽車緩緩地駛出車站。接著,客車像離弦的箭穿過城市、穿越村莊,飛馳在蜿蜒的山間公路上。
顛簸的汽車像一只碩大的搖籃在崇山峻嶺之間不停地晃動,車窗外的山水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我進入了夢鄉。
不一會兒,我感到有一股女人特有的氣息在我身邊飄蕩,我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彩霞一邊開車一邊朝我含羞一笑,她那甜中帶羞的表情里流露出對我的喜愛。我深情地望著他,兩雙眼睛帶電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我頓時覺得渾身有一股熱流往上涌。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勇氣,我不顧一切地沖到她的身邊。
我這才理解熱戀中的戀人為什么那么大膽,難怪在人來車往的大馬路上常常有少男少女忘情地熱吻,原來是愛情的力量讓他們如入無人之境。
彩霞也克制不住自己奔騰的情感,她把車停穩,不顧一切地張開雙臂把我摟在懷中,我們倆在一車廂乘客的眾目睽睽之下深情地熱吻到一起。
一聲急剎車把我從那甜蜜的夢中驚醒。
原來,汽車開到了鷹嘴崖,車窗外有三個人招手攔車。彩霞停穩車,打開車門。
我看見三個人吹著口哨魚貫式地上了車。他們都穿著帶花的奇怪的服裝,一個剃著光頭,一個染著黃發,一個扎著小辮,看到他們這種德行我心中頓時產生一絲不快。
三人上車后,彩霞關上車門說聲:“請三位到后邊的空位置上坐好,這是最危險的路段,請系好安全帶,注意安全。”說著繼續發動汽車。
汽車又平穩地行駛起來。
三個人上車后沒有坐到后邊的空位置上,而是嘴里唱著“老鼠愛大米”,一個勁地往前邊擠。
“黃頭發”鼠眉賊眼地盯著彩霞,對光頭說:“哥們,這個妞帥呆了。”
“長小辮”看得眼睛都直了:“乖乖,老子泡了這許多年妞,沒有比她漂亮的。”
“光頭”忍不住了:“呆x,不要光說不練。來!哥們,看我的。”說著他就沖到前邊的副駕駛座位上,用《兩只蝴蝶》的曲調唱起來:“親愛的,你慢慢開,當心前邊上山路彎彎――;親愛的,你慢慢開,我們哥仨想和你做愛――”
三個人起哄叫喊:“噢――啊――”
彩霞的臉龐由紅變白,她強忍憤怒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但是命令的語氣里還是帶有溫柔:“兄弟,為您的安全,請坐到后邊去!”
三個人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更猖獗。“黃毛”也從中間跑到前排,從駕駛室后邊伸出手,在彩霞的前胸亂摸起來。
彩霞喝道:“去,不要臉!”她一避讓,客車在山路上打了個“S”,滿車的旅客嚇了一身冷汗。
“黃毛”沒有得逞,“光頭”過來幫忙,兩個人一起來摸彩霞,還發出淫笑:“啊,好大的波啊……”車子猛一晃,嘎然在懸崖邊停了下來,顯然是彩霞為了大家的安全把車猛剎在懸崖邊。
猛一剎車,有人都碰到了前排的后椅背上。幾位乘客邊摸著頭邊看看幾個流氓,他們沒有敢責備他們,而是向駕駛員吼道:“怎么開的車?”
車子一停,三個人像餓狼一樣撲向彩霞,吻臉的吻臉,摸胸的摸胸,抱腰的抱腰。
彩霞拼命地掙扎著:“別――別――,臭流氓――,你們想干什么?”
全車的十幾個乘客敢怒不敢言,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大聲喝道:“住手!你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民女,你們……!”
被我一聲喝斥,三個流氓放下了彩霞,直向我撲來。
“嘿喲――,真他媽的多管閑事。”“光頭”沖過來給我一耳光,打得我眼睛直冒金花。
我不甘示弱繼續和他們爭辯:“你們這樣是犯法的!”
“黃毛”從身上掏出一把跳刀,一手抓住我的衣領,一手用刀直逼我胸前:“你他媽的是什么東西,活膩了不是,敢壞老子的好事?”
“小辮子”火上加油:“那小妞是你什么人,你這么護著她?”
“光頭”上前又給我一記耳光:“你算老幾,一車人都不吱聲,就你小子膽大包天,你能是不是?黃毛,給他放點血,讓他長點記性。”
我的臉被劃開了一條血口子,鮮紅的血滴到白襯衫上,變成了一朵鮮艷的玫瑰。我沒有被他們囂張氣焰嚇倒,對車廂里的人大聲喊:“救命啊――,流氓殺人了。”
彩霞看見我滿身是血,哆哆索索地哀求大家:“求求大家,都來幫幫忙,制服住這幾個流氓。”
滿身是血的我還護住彩霞:“對,大家不要怕他們,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定能把他們抓住。”
“黃毛”、“光頭”、“小辮子”聽彩霞一說每人都取出跳刀在面前晃動,喝道:“誰不怕死的?來啊。”
車廂里沒有人敢吭聲。有一個男人剛想站起身,被身后的女人按住:“別多管閑事。”
彩霞撕心裂肺地叫喊:“大家救救我啊――”
還是沒有人吱聲。
我不知道那來的勇氣,高聲喊:“誰有手機,趕快報*警,打110。”
一位女的剛掏出手機,被她的男友奪了過去。
“黃毛”掏出自己的手機交給我:“我有手機,你報警啊。”我接過手機剛要打,他就奪過手機又說話了:“拉倒吧你,這山高皇帝遠,警察就是接到電話也要開車三四個小時,我們早就跑了。”
三人歹徒見沒有人敢動,“黃毛”把車門打開,用刀子把彩霞逼下車,三個人一起把彩霞帶到路邊的樹林里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該發生的事可想而知了。披頭散發的彩霞和三個流氓一道上了車。
彩霞顯得很平靜,她回到駕駛室,對著倒車鏡理理頭發,又打開化妝盒,描幾下眉,擦幾下粉,補幾下口紅。
有人不耐煩了,催促道:“耽誤這么久了,還不開車,還臭美什么?”
“對。快開車,要不然來不及了。”
“……”
彩霞用黯淡的目光掃視大家后淡淡地說:“請放心,耽誤不了大家時間,保證把你們準時送到天堂。”說完她依然熟練地發動起汽車。
汽車在更為險要的公路上飛奔起來,一切都歸于平靜。顯然,那三個流氓都得到了滿足,回到車后排的座位上后不久都睡著了。
汽車開到飛來峰,突然停了下來。我頭向車窗外一看,嚇了我一身冷汗:左邊是萬丈深淵,右邊是崇山峻嶺,上邊云層繚繞,下邊的公路蜿蜒。一不小心落下山崖,定會粉身碎骨。
大家都奇怪:“停車干什么?”
彩霞打開車門,沖著我說:“你該下車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我到天堂村。”
彩霞理也不理我,把我的包扔下車:“我知道,叫你下你就得下!剩下的路你自己走過去!”
我大惑不解,氣得我渾身發抖:“為什么……?”
彩霞表情冷漠:“你不該多管閑事。”
剛剛見到歹徒噤若寒蟬的滿車上的人頓時活躍起來:
“叫你下你就下,不要磨蹭,耽誤大家時間。”
“你看,我們一車人沒人管閑事,就是你能?不給你的點教訓,下次你還會管。”
“這叫自討苦吃。”
“其實,對于有些人來說,被強奸也是一種幸福。”
“哈哈哈――”
“……”
我迷迷糊糊地下了車,客車門砰地一聲關上,一溜煙地開走了。
我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心中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對彩霞的印象一下子從憐愛、同情、傾慕變成怨恨,她簡直就是凍僵了的美女“蛇”;對一車人乃至由于當代人為什么麻木、膽小、懦弱、自私、正義感缺失等有了新的理解;對自己的“壯舉”重新進行了審視,也恨自己演繹了現代版的“農夫和蛇”,發誓今后不再當“農夫”。
這是一段極其險要的盤山公路,彩霞的汽車一直沒有離開我的視線,一會兒在我的腳下盤旋,一會兒又開到了我的頭頂。
突然,我發現頭頂上的客車像脫韁的野馬狂奔起來,從車窗里傳來全車人的驚叫聲:
“慢一點啊!”
“危險――”
“不要命啦!”
“啊……”有的膽小的抱住自己的頭。
有的放聲哭了起來。
三個歹徒也感覺到苗頭不對,驚恐地沖到駕駛室問:“小妞,你要干什么?”
彩霞不但沒有減速,反而加大油門,客車幾乎飛了起來。一車人東倒西歪,彩霞看見他們害怕的可憐相哈哈大笑。
我對著車窗大喊:“彩霞,你不要命了?”
彩霞從車窗探出頭來,向我嫣然一笑:“我要――送他們――去天堂――!再見了,朋友……”
要是在之前,看到她燦爛的笑容我會醉的,可現在我感到惡心。
轟!一聲巨響。
汽車從我頭頂的懸崖上摔了下來,掉進了萬丈深淵。
我驚呆了。
半晌,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等我跑到出事地點時,車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我從尸體堆里找到了彩霞,她還有一口氣,我趕緊把她抱在懷里,呼喚著:“彩霞,彩霞,你為什么要這樣?”她沒有回到答。
我幫她理順頭發,擦干凈臉上的血跡。
彩霞微微睜開眼睛想說什么沒有說出口,我知道她的意思:“你什么也別說了,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謝謝你。”
她滿意地慢慢閉上了眼睛,永遠地睡去了。
我懷著歉疚的心情,深情地把自己的嘴唇貼在彩霞沒有知覺的臉上。
這是最為悲情的初吻。沒想到,這一輩子我把初吻獻給了美麗的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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