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鳥”
破荒村的石橋由于年久失修,在一場急風暴雨中垮塌了。下田干活兒,外出辦事,都要繞好幾里的山路,很不方便。于是,修一座新橋成了村里的頭等大事。
修橋要用錢,錢從哪里來?村是窮村,村主任挨家挨戶登門去討,討空了村子,也只討來一萬塊錢。村主任算過,修一座像樣的橋,少說也得兩萬塊錢,剩下的一萬塊上哪兒去討呢?
村主任騎著那輛轟轟作響的破摩托,跑了鄉里跑縣里,跑完縣里跑鄉里,錢沒跑回一分,卻跑出滿嘴的燎泡。
這天一早,村主任去井邊挑水,看見兩個小孩兒在用竹篩子罩鳥,方法簡單,卻很奏效。往回走的路上,村主任突然靈光一閃,有了主意。他匆匆回家,顧不上把水倒進缸里,忙對媳婦兒說,快把那一萬塊錢給俺取出來,俺有急用。媳婦兒不解地說,不是還差一萬塊嗎?等湊齊了再拿也不遲。村主任跟媳婦兒如此這般一說,媳婦兒嚇了一跳,神色慌張地說,那可不成,弄不好,你這個村主任怕也當不成了。村主任嘿嘿一笑說,只要能把橋建起來,俺這個村主任不當也罷。媳婦兒說,就不能再想別的辦法嗎?村主任說,該想的都想了,只有這一招了。你快去隔壁把會計小滿喊來,這事沒他可不成。
兩人緊趕慢趕,等來到鄉政府,已是中午時分。鄉政府的人都已下班,偌大個院子顯得空空蕩蕩。村主任和會計一屁股坐在門口的蔭涼地里,村主任說,等吧。會計揉揉走酸了的腳脖子,也說等吧。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3點,鄉長在一幫人的簇擁下從對面的酒店出來。一見村主任,鄉長滿臉的不快,怎么又是你?不是跟你說了嘛,鄉里財政困難,怎么幫你修橋?回吧,回吧。村主任賠笑說,就回,就回。俺們剛從縣長那邊回來,路過鄉政府,想跟鄉長打個招呼。鄉長一愣,哦?進來坐坐。鄉長落座,示意村主任和會計坐到對面的沙發上。村主任突然想起什么,對會計小滿說,哎呀,上午咱從縣長那里拿錢的時候,我記得你好像沒有清點,是吧?快,拿出來點點,可別弄錯了啊。
會計點點頭,忙從包里取出一沓錢,當著鄉長的面,一張一張細數起來。
鄉長“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疑惑地說,怎么?縣長給你們批錢了?村主任笑眉笑眼地說,縣長給俺們批了一萬呢。鄉長抬手捏著下巴頦兒,捏了幾下,兩手往外一攤說,既然連縣長都給錢了,咱鄉里也不能落后,這是關系到民生的大事嘛。這樣吧,我也給你批一萬吧。說著,鄉長從抽屜里取出紙和筆,刷刷刷寫下幾行字,用手往前一推道,拿著到財務室去領錢。
村主任忙從沙發上站起身說,俺代表破荒村全體村民謝謝鄉長!回頭對會計小滿說,還不快去領錢!會計屁顛屁顛地去,又屁顛屁顛地回。兩人把錢裝好,鬼攆似的離開鄉長辦公室。
鄉長燃上一根煙,想起什么,伸手抓起電話,猛然發現對面的沙發上留有一張紙,顯然是剛走的村主任落下的。鄉長放下電話,幾步過去,拿起那張紙一看,呆了。原來,那是村主任故意留給他的一封信……
鄉長,對不住!俺還沒見縣長,那一萬塊錢也不是縣長給的,是俺從村民們的腰包里討來的。俺這么做也是被逼上梁山的。俺是黨員,知道這么做違反了黨的紀律,會受到處罰的。請鄉長高抬貴手,給俺三個月的時間,等俺把橋修好了,再處罰俺,俺甘心接受處罰……
鄉長把信揉成一團,狠狠地擲向墻角。他回到辦公桌前,一把抓起電話。許久,他沒有撥出一個號,而是重重地扣了電話。